方莲心穿一件深绿色收腰的真丝绸缎长裙,细吊带,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晶亮绿色的水晶吊坠,一袭白色的长纱披风围住双肩,扣在胸前一只蝴蝶结。
往常的栗色长发挽做简洁的发髻,头发微微蓬起,看上去清瘦的脸更加小巧了,耳垂上绿宝石的耳钉泛着淡淡绿光,略施粉黛后,眉目比平日素净的时候多了些生气,樱桃红唇,肤如凝脂。
她迎着风,立在别墅的铁门外,脸颊边卷曲的一撮耳发在眼前调皮的晃荡着,披风的下摆也微微腾起,她没有理会,只是神情温和地看向远方。
等了快20分钟,她一直身体笔直地立在那里,像尊女神雕像,又比雕像多了些生气;像三月里吹来的柔软的风,可又比风多了些娴静;对,是像在风里盛开的一树雪白清幽的梨花。不似热情妖娆,也不似弱柳扶风,只是在一片萧瑟之中静静的美着。
等了30分种的时候,才见一辆黑色的加长版林肯轿车从远处开来,在空气里激荡起一阵强风,尾巴后面尘埃翻飞。
车停在方莲心身前,小刘从驾驶座上开门下来,皮肤黑黑的,体型圆润,小眼睛,左边的嘴角有一颗很明显的黑色大痣。看见方莲心的时候,他先是一愣,接着有些羞涩又有些歉意地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道。
“莲心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六点钟就出发了,但是在迎宾大道十字路口那里。对,你知道那个十字路口吧,经常发生车祸。”
他说话的时候,眉毛跟着抖动,嘴角也时不时地往上抽一下。
方莲心讲。
“没有关系的,”
然后安静地坐在后座上,车门关上,小刘回到驾驶座上,车子启动,排气管里冲出一股白气,车子就呼哧呼哧奔跑起来。
小刘开着车,不时从车内后视镜里小心地看一眼方莲心。
“莲心小姐,你平时从家到公司去的时候,也要经过迎宾大道那个十字路口的吧?”
“要的,每天都要走那里过,也是常常有堵车的时候。”方莲心淡淡地应道。
“是呀,那里经常发生车祸你晓得不,今天我过来的时候就是一辆大卡车侧翻,压在了一辆小轿车身上。”
说这话的时候,他表现出明显的高昂的情绪,像是讲着一件异常有趣的事情,接着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
“你是没有瞧见,那车被压得平平的,零件都细碎了。我听旁边的人说,那小轿车里是一家三口,全都死了,我下车去瞧,始终没看到人的身体,只是见着血,跟夏天下大暴雨的时候地上的水沟子般的,一直不停地从废掉的车厢里流出来,把路染成了红色的,血里还汩着红色的小泡子,空气里都是血腥味,有些女人当场就吐了,有孩子在那哇唧唧地哭。”
“我就没有什么感觉,我给你说呢莲心小姐,我当时就想起我小的时候,家里过节遇上大喜事杀猪。”
说着小刘又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依旧安静坐着的方莲心,又继续道。
“杀猪的时候可热闹了,围很多人在一起,一刀扎在猪身上,血就汩汩往外淌,也像人的血那样冒着些小泡子,只是那猪叫声可尖锐着,叫到后面就嘶哑了,最后才咽气的。但是这人真正死在我面前的模样我还没有见着过,晓得是不是和猪一样的?”
“莲心小姐你说呢?”
方莲心微微抬了眸子。
“兴许是差不多的呢,都是生命,都有过一番挣扎才肯老老实实地死去。”
方莲心一边讲着一边脑海里浮现出母亲快要死掉的时候,在阴暗恶臭的小房子里拼了命地嘶喊,那声音的惨烈,就像有人拿着尖刀刺穿她的脚底,她尽管痛着,就是死不了。那一刻人的挣扎不是奔着生,而是奔着死去的吧,死了才没有痛苦,活着?活着还有无尽的罪要受呢。
“莲心小姐,你说的对的,你是生在好人家的吧,一看就是很贵气的人,你不知道我们活着,我的父母活着,他们养育我的时候有多难,快要死了,然后又挣扎着活下来,我……“
小刘从刚刚因见到鲜血而产生的短暂回忆的喜悦当中,转而悲伤下去,但肚子里依旧有滔滔不绝的话想吐出来,方莲心浅浅地笑着道。
“小刘,可以帮我放一首曲子吗?我觉着车厢里有些闷呢。”
一面说着,方莲心想啊。
“这世间的悲欢不相通,人在乎的只是和自己密切相关的,在那以外旁人的苦乐,自己的眼睛见着了也只是见着了,很快忘掉。”
“可以的莲心小姐,是不是我话太多了打扰你了?”
“没有的,你很热情呢,你放心好的,今天晚到的事情我不会同林实讲的。”
“谢谢莲心小姐,你真是人美心善的好人,会得着一辈子的好运。”
方莲心没有再说话,只是浅浅笑着。
她轻轻闭着眼睛,驾驶台传出小约翰·斯特劳斯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音乐在徐缓的震音之中渐入佳境,高音处活波欢快,是拨开云雾后的希望的喜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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