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菜市场人声鼎沸，络绎不绝。虽说是临近中午，但菜市场里还是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我来到蔬菜柜台，菜的种类丰富，可谓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大白菜，茎白叶黄，饱满厚实；荠菜满满成堆，青苍蓬松；大蒜根粗须密，叶阔油绿；豆头长短不一，立卧有姿；土豆土色浅黄，圆溜各异；芹菜水嫩柔长，绿绿的，一扎扎，满满地叠放着。
看到它，我就心动。连忙买了挑拣过的水芹两扎，10元钱。出了市场，在门旁的地上，又有没有挑拣的水芹在买，5元两扎。我又买了两扎。
到家后，将小缸搬到淋浴房里，洗净，盛上水，将水芹全部浸到缸里的水里。于是，端起小板凳，坐到淋浴房里，关上淋浴门，打开手机里爱奇艺App，边理芹菜，边看孙红雷主演的《新世界》来。
水缸里尺水微澜，水芹在水面上，绿色的枝叶，柔嫩的玉茎，长密的茎须，一漾一漾。它如《关雎》里左右采之的参差荇菜，它似苏东坡笔下的“藻荇交横”，又如徐志摩诗里的康河的柔波里招摇的青荇。看着水芹，我的思绪飘回往昔。
小时候家里过年前总会买水芹回来。而挑拣芹菜的任务有时就落到我的肩上。那时，看到芹菜上枯腐的水草，闻着芹根上淤泥的黑臭，我总皱着眉头。况且，还要在冰寒的水里洗涤，双手冻得又红又亮，像红萝卜一样，凉气一直沿着手指手臂冷到心里，有时冷得人会直哆嗦。手指冻得发麻，麻后还会冒烟。为此，我总会想着法子侥幸逃脱挑拣的任务。而到吃它的时候，我总随意用筷子挑几根放到嘴里嚼嚼，真就像嚼草，青涩微苦，令我难以下咽。哪像甜滑香口的红烧肉令我那样心驰神往，百吃不厌呢？
但近来我却变得喜欢上它。因为自己有轻度高血压，而芹菜却能降压。步入中年，欲望尚且有，机体吃不消了，不能再像年少轻狂时大鱼大肉大吃大喝了。为此，每次单位餐盘里有它的身影，我总是第一筷子夹它来吃，而先前倍受我青睐的红烧肉，却被我冷落在餐盘的另一格，甚至出现了水芹全吃光肉不吃全倒掉的现象。
现在，我坐在水缸前，平静地挑拣着水芹。几十年弹指一挥间，芹菜还在，而人呢，顽皮的少年呢，黛瓦白墙的老屋呢？原来进鲜港大片大片的水面都是水芹，不知如今还有吗……
缸里水芹一会儿露出绿色的小叶，一会儿又露出玉白水嫩的茎，依旧随着水一漾一漾的，恰如我的心。
叶子移开淋浴房的玻璃移门，把我吓一跳。她说，你不让儿子做做？我说，算了，我来做吧。儿子说好请假2天回家打扫的。哈哈，估计现在他在刷频，关注武汉新型冠状病毒最新进展动态吧，哪里顾及挑拣水芹呢。我恍然想起《新世界》连续剧还在播放，自己走神没看，连忙后退20多分钟，寻找看到的地方。
双手挑拣着水芹，眼睛盯着水里的芹菜，耳朵却听着金海狱长的冷静诡黠的话语，心却想着小时候挑拣的情景。是梦非梦，是真亦假，人不断地穿越:一会儿，在北平解放的前夕，一会又在四十年前的年少时候，一会儿却在2020年春节前夕的淋浴房内。
看着水芹，绿绿的叶，长长的枝，玉玉的茎，密密的须，在水里，微微地漾来，轻轻地漾去，我的心也就轻轻地漾去，微微地漾来。我知道，岁月也就是这样逝去的。
故戏咏水芹一首:
缸圆芹长尺水波
巾绿玉身赛仙佛
岁月似在水中漾
回眸一叹已蹉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