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从小到大都是其他父母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因为共情能力强，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母养我不易，所以很懂事的乖乖读书，上学，毕业之后被老师推荐到当地的报社当编辑，没让他们操一点心，除了找对象这件事。
可能与我自身性格有关，也可能与原生家庭有关，总之，我讨厌谈恋爱。有那点时间不如追剧或者看书看电影，一个人的悲伤快乐，另一个人无法感同身受，我还要给他解释一下，渴望他的理解，这样的关系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累了。
从来没想过，我会遇见他，并且会陷入爱情中一发不可收拾，更不知道就是这个男人让我体会到生不如死是何种感觉。
02
在我过三十岁生日那天，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母亲的第十二次相亲请求。或许是我真的老了，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眼角的鱼尾纹，开始思考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勇敢地老去；或许是我看着周围的朋友陆续成家生子，心里也开始着急，暗自期待着结婚生子的生活；又或许是被母亲磨得实在没了法子，想去见一面好堵住她的嘴。
无论怎样，我赴约了。
第一印象还不错，他看着干干净净的，挺绅士地为我夹菜、倒水，跟我聊他上学的事情。他很健谈，风趣幽默，还加了我的联系方式，之后，我们就那样不咸不淡地聊着。
我的工作不是很忙，朝九晚五，上下班时间固定。他是公司普通职员，来过我们单位几次，偶尔还带束花送我。周围同事都起哄，说我男朋友很好。时间久了，我也默认了这段关系，虽然他从未表白，从来没说过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但成年人不就应该是这样么，我都三十岁了，这种仪式感应该可有可无吧。
他对我很好，不忙的时候都会来接送我上下班，忙的时候也会给我发打车费让我自己回家。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看电影，吃美食，打卡一些网红景点。虽然没有浪漫与惊喜，但只要有他，我就心满意足了。
谈了不到一年，他在一次晚饭后对我说，咱俩结婚吧。
和我梦想中的求婚完全不一样，但我还是答应了。因为在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中，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开心难过都想与他分享，天上飘着的云、地上新发芽的小草、路边不知名的野花······看到这些都会开心地拍下来告诉他，期待他的回信，我知道自己陷入爱情无法自拔了，但是我很快乐，原来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遇到他。
03
婚后生活逐渐归于平淡，我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了家务活十项全能，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乐此不疲。他对我不如以前细心体贴了，每天下班回家往沙发上一躺，打一晚上游戏。我经常给自己洗脑，婚姻不是恋爱，有变化很正常，他是男人，责任压力要比我大，玩游戏放松放松也是好的，我应该做好当妻子的本分，好好对他。
公公婆婆对我都很好，嫁过去的前两年日子都还算不错。一次吃饭中，从婆婆隐约的话语中，我听出了她催生的意思。回到家，我问他关于生孩子的想法，他却很敷衍，我们就这样不欢而散。
婚后第三年，我意外怀孕了。那段时间他很忙，早出晚归的，总说加班，我也没当回事，一心扑在宝宝身上。婆婆专门搬到我们家来照顾我，变着法地给我做饭吃。我孕期反应很严重，什么都吃不进去，体重暴瘦二十斤，一度要去医院输葡萄糖维持营养。
他回家之后会摸摸我的肚子，问我，“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我笑着回答，“我希望是个男孩，这样他就不用生孩子，像我一样受罪了。”
“小玉，你辛苦了。”这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
“没关系，为了你，我愿意。”这是我经常回答他的话。能给我心爱的男人生孩子，再苦再难我也愿意。
就在我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时，我撞到了他和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的场景。
那天我腹部不适，婆婆又有事出门，我放心不下肚子里的宝宝，一个人打车去医院检查身体，我没给他打电话，怕耽误他的工作。没想到出了产科，在隔壁的妇科看到了他。他一如往常温柔体贴，只不过不是对我，而是对她。他们缓缓走着，走一会儿歇一下，他还给她递过去一个水杯，是他之前买给我说放在车里用的。我还没用过，不过以后也不会用了，我嫌脏。
那个姑娘挺好看，长发披肩，纤细柔弱，确实让人生出想保护的欲望。
或许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呢。我暗自安慰着自己。
看着他们从医院出来开车走了，我鬼使神差地打车跟了上去。他们来到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处公寓就消失了。我坐在公寓的楼下，从白天到晚上，也没等到他从公寓出来，但是我等来了他的电话，“小玉，我今天在单位加班呢，活有点多，我可能赶不回去了，你和妈早点睡，别等我了。”
“好，那你记得吃饭，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他并没有听出我声音里的异样，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但是眼泪还是抑制不住。
“放心吧，倒是你，吃不进去也要努力吃一点，为了我和孩子。”
挂了电话，我擦了擦眼泪，打车回到家，打电话告诉婆婆我今天挺好的，他今天也会提早回来，她晚上可以不用赶回来陪我了。
婆婆听到我的话如释重负，说她还有点事没忙完，既然儿子回来了她就放心了，明天再回来。
我打开电脑，凭借新闻专业和在报社多年经验，上网查了他的所有社交软件，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我顺着时间线，理了一下思路。那个女孩应该是他的前女友，三年前选择去国外发展，今年才回来。也就是说，他经常加班加点，原来是陪她去了么。
我的世界感觉一下就崩塌了，但是为了孩子，我选择继续欺骗自己。如果他不说，我就一直装不知道好了，我不想我即将出生的孩子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
原来为了孩子，真的可以让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我突然想到了我的父母，他们一直不喜欢彼此，经常吵架，却依旧在一起不愿意离婚，都是因为我么。
不幸的是，我们的孩子在五个月的时候胎停了。我哭着问大夫原因，她也没办法说出所以然，只说这是概率事件，让我尽快引产，还要刮宫，不然以后也不好怀孕。
手术那天，公公婆婆都在，但是他说单位有事，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心如止水。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生不如死。
大夫说我很坚强，很能忍，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肉体的疼痛都不算疼痛了。
04
出了月子那天，我洗了一个澡，化了一个精致的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我温柔地给他打电话，让他下班早点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他下班回家送给我一条项链，是我之前看了好久都没舍得买的那条。他说：“媳妇，你受苦了。”
印象里，他很少叫我媳妇，除了有需求的时候。
吃完饭后，我问他，“那个女孩是谁？”
是的，我还不死心，我想他亲口告诉我这一切。
他倒水的手抖了一下，停下动作问我：“你都知道了？”
他坐在沙发上，给我讲述了关于他跟那个女孩的故事。那女孩是他的初恋，从高中到大学，谈了十年。就在双方工作稳定谈婚论嫁时，女孩得到了去国外进修三年的机会。女孩为了自己的前程放弃了他们的爱情。他本来是一直等她回来的，可是听说她找了新的男朋友，所以自己一气之下也相亲了，没想到会遇到我。他只是觉得我单纯，没谈过恋爱，让他总能想起高中时代青涩的她，所以在听说她结婚时，才向我求婚。婚后原本打算好好过日子，可是女孩进修结束回国了，还主动联系他告诉他离婚了，他就又陷进去了。他想提出来离婚，可我怀孕了，他又不舍得，就陷入两难了。
我平静地听完他和那个女孩的过去，觉得自己真是挺可笑的，以为很幸运遇到了爱情，没想到只是别人的影子。
我说：“我们离婚吧，孩子没了，我对这个家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痛苦地说：“小玉，不离了好不好，我跟你保证和她断了不再来往了。”
“你爱我吗？”我真傻，明知道答案还想听他亲口说一次。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点离不开你。”他想了半天，还是说了实话。
“放彼此自由吧，成年人相互留点体面。”是的，我没什么好留恋的了，这错误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出了民政局的大门，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压在我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不见了。我摸着自己的肚子，抬头望了望天空，孩子，你是不是也知道你的父亲不爱我，所以倔强地回到了天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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