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色来得早，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下班回到家，夜幕就已经降临了。
建和小区的路灯还没有打开，每天晚7点准时开灯，阴天晴天一个样，管理人员的责任心很强，但思维似乎有些教条。好在花池里的积雪还没有融化，白晃晃的，月色下，竟映衬出一丝光亮。
兰馨回到妈妈家，脱去外罩，换上棉睡衣，拿上一件内衣，来到阳台，将内衣扔到水龙头旁，扭脸俯视着小区里朦胧的夜景，有种冲出去的欲望。
爸爸俊义在厨房忙碌着，妈妈慧娟在客厅看电视，女儿琪琪在书房做作业，兰馨知道妈妈希望她坐在客厅和她唠嗑。
可是，她不愿意。两年了，她和妈妈只要在一起聊天，说不了三五句话，妈妈就开始给她上课。有时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斥责她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她不敢辩驳。但她委屈，她有她的想法，可不敢说出来，她只会说“是，是，妈。”
兰馨拧开水龙头，慢悠悠地揉搓着内衣，边搓边想，“我要下楼，下楼，给老姨慧莹打个电话，要不自己会疯掉的。”
从阳台回到客厅，兰馨看了一眼呆坐在客厅沙发里的慧娟说：“妈，有位同学找我，我下楼和她说句话，一会儿就上来。”
慧娟说：“快去快回，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兰馨在棉睡衣外披了一件大棉服，穿上棉鞋，从单元房出来，站在门口舒了一口气，沿着楼梯从三楼向下走，走得很慢。
她没有什么同学可见，她向妈妈撒了谎，她就是想出来和老姨通个电话。
“老姨，两个礼拜没跟您联系了，觉得有好长时间呢，您忙吗？我有话跟您说，老姨，打电话就有不高兴的事。”兰馨眼里噙着泪水，使劲憋着，边慢慢下楼，边和老姨说着话。
“没事儿，老姨一直惦记着你呢，只是最近有点忙，没跟你和你妈通电话。”老姨慧莹，此时还在单位，她等着车流高峰期过了，再开车回家。
“老姨，我在我妈这儿住着，心老是紧紧的，说话放不开，光怕惹我妈不高兴。我妈老批评我，斥责我，我都无所适从了。您说，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吗？不能和我妈敞开心扉说话，怕她不高兴，怕惹她。可是，也没让我妈高兴了。咋办呢，老姨？最近心里特别难受，我还特别想孩子。”使劲憋着不哭的兰馨，一提到孩子，还是忍不住地哽咽起来。
“噢，兰兰，别哭，别哭，这个周六我过去一趟，电话里也说不了太多。 你妈的脾气我清楚，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但有一点我给你说，她心里装得都是你，她肯定是为你好，但她从来不让你说心里话，不能站在你的角度想问题，这是她最大的问题。我原来说得也不少，但不管用。你也不小了，兰兰，过年37岁了吧？也该学着和你妈放开交流了，不能总怕她不高兴，而说不透事儿，老不能按照自己的思想去做事儿，我也担心你别出啥问题。”
兰馨心里清楚，她和老姨通电话，也未必马上能起作用，也未必能解决根本性问题。可她的心里话实在没人倾诉。她不敢给同事说，不敢给同学说，万一有些话传到妈妈耳朵里，那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可是不说，把她憋得快要疯掉了。
想想自己36年的过往，几乎没有自己做主的事情，小时活在爸爸妈妈的羽翼下，是人人都羡慕的漂亮小姑娘。自从高中选择分科到考大学再到毕业分配、结婚、生孩子全都活在妈妈的束缚下，没有了自我，心乱乱的。心乱了，一切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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