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

我们这片土地上，有一个叫水库的地方，据说这水的源头是来自临村的一眼泉，这泉水先是汇成一条河，然后流入地势低洼处，形成一个天然的蓄水池，人们称其为水库。

       水库的年代久远，来不及考证，据说爷爷的爷爷那会儿就有了，人们取这里的水灌溉，最开始用的是那种水车，靠着水流的速度来传动，然后人们一车一车的拉，到爸爸这个时候，修了一座水利工程——渡槽，有了渡槽后，人们灌溉庄稼的效率也高了，灌溉的次数也勤了。

       水库除了灌溉之用，后来被承包养鱼了，由于水质好，这里养的鱼，都特肥美，一到捕鱼的时候，消息一传出去，四邻八乡都纷纷前来，捕多少网好像都不够相亲们分的。

        我们这里兴过八一节，一到这个节日，就有城里的人会来水库玩，这天你会看到水面上船也多了，游泳圈也多了，游泳的人也多了，城里人就是会玩，后来八一节来水库游泳好像成为了一种约定，也是这样，慢慢的水库变成了一个游泳的好去处。

         小磊，比我小两岁，他很好的遗传了爸妈的基因，长得特别的帅气，人也机灵，贪玩，他还有个姐姐，后来还和我是同班同学，姐姐长得水灵，那时候暗恋她的人不少。小磊周末时，总爱和自己的小伙伴到河湾玩儿，那时候河湾的水浅，最浅处也就刚埋住脚踝，最深处不过刚到膝盖。

      小磊，有一套捉虾的技巧，他知道在水浅的地方，在石头下，在水草间，在河岸边凹进去的那一部分，是虾最喜欢呆的地方，他用胖嘟嘟的小手一焗，至少能捕到一只，从不空手。和他一起的小伙伴却总不得要领，准没他捕的多。

       玩累了，小磊会躺在草地上，慵懒的晒着太阳，随手拔起身边的蒲公英，猛的一吹，一个个小伞撑开了，飘飘扬扬，哪里都是。他会抓起几支狗尾草，为自己瘙痒，每次都会弄的狗尾草划过的地方，都起了鸡皮疙瘩，痒痒的，很舒服。小磊，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磊醒来后，还没尽兴，他们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跳到河湾的最深处，开始了互相的追逐打闹，他们捧起河水，往对方身上泼，他们把对方按进河里，让他们呛几口水才罢休，他们慢慢的学着大人们游泳的方式，在水里扑腾，学的像模像样的，就是浮不起来。

       连着几个假日，小磊都不忘来河湾玩会儿，有时傍晚下学了，他都要玩上半个小时，他后来玩，就是专注着学游泳，他开始学着狗刨，奈何水浅，一刨水就浑浊了，他放弃了，然后他又学仰泳，也不得要领，后来他慢慢的能飘起来了，再慢慢的能控制呼吸换气的节奏了，他竟然学会了蛙泳。别看膝盖深的水，硬是练就了很好的漂浮能力。

       小磊，从最好初的只游三五米，到慢慢的能游二十多米，慢慢的他能在水里游很长时间都不上岸。他开始觉得河湾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我记得那时候也叛逆，妈妈越不让去玩水，我越要去玩，而且我比小磊会玩，我直接选择了水库。

        那时候没有浮漂，我就拿着一大块泡沫在水里浮着，也不敢在水中乱动，扑腾几下就赶紧上岸了，虽然敢泡在水里，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胆子太小。水太深，最浅的地方就是岸边，可是再往选游一米，水就可以把人淹没了，所以我从不敢把泡沫移走，我就没有小磊的觉悟，先从河湾学起。我记得我真正学会游泳的时候，已经是大学二年级了。

        这一天，小磊中午吃完饭，很乖巧的把碗筷都洗了，并把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把地也拖得纤尘不染，然后，他就约着小伙伴出去了。这回他再也不想去河湾玩了，一点都不尽兴，他来到了水库，水库和河湾只有一条马路相隔，他们是通过通天洞相连的，当然他也经常在通天洞探索，只是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们一伙儿都来到了水库边，最开始他们只是蹲在边边上，互相看着对方，后来还是小磊胆子大，示意大家脱衣服吧，就这样有了主心骨，大家胆怯的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衣服脱了。他们试了试水的温度，还可以，在岸边胡蹦乱跳一气，全当做热身了。扑通都跳入了水中，这几个小伙伴就数小磊游的最好，但也都仅限在靠岸的半米距离游着。几个小伙伴下水一小会儿，可能还是放不开，都上了岸。

        小磊一脸藐视的表情，他们不敢游，我敢，就这样他一个猛子扎入了深水区，等他露出脑袋的时候，又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几个小伙伴耐不住激将，也纷纷下了水，也试着往深处游，但游了不到两米，就吓得都上了岸。就在这时，小磊松弛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一声大叫，整个人便沉了下去，是水草拌住了他，还是腿抽筋了，我想只有他知道。

        小磊，挣扎着探出了脑袋，岸边的小伙伴都傻了一样，有的开始哭了，有的去找竹竿，有的在岸边急的跺脚，小磊慌张的喊了一声救命，小伙伴们没有一个再敢下水，就这样，小磊再也没能伸出一直胳膊，哪怕是一个指头出来。

       小伙伴们见状，把小磊的衣服找了个地方埋了，就都跑回了自己家中。直到下午四点多钟，一个小伙伴异样的举动被爸爸发现后，这才告诉爸爸，小磊死了。也不追究这位爸爸对孩子采取了什么惩罚措施，赶紧跑去小磊家，把噩耗传给了小磊爸妈。

        小磊的尸体是晚上六点多钟，被捞尸人捞上了岸，我亲眼所见，我知道从那以后起，我是不会再来这里玩水了，果然我再也没有来这里下过水。因为，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时间的梦。我梦见小磊就站在我眼前，看着我，眼睛里冷冰冰的，也不说话，就是那样看着我，我记得我那天晚上再也没睡着。 小磊成了水库要的最后一条人命，人们说，这就是小磊的命。自从小磊死后，仿佛再也见不到人们在这里游泳的身影了。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再来到水库，水已经黑了。听人们说，盖楼房，那眼泉早就干涸了，现在水库里的水都是生活污水了。也不知道小磊在九泉之下看到死去的地方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