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子死了。
他下午还在送快递,突然四肢乏力,双腿不能站立,送到医院抢救,不到一个时辰,人就没了。
岩子,和我同年,只比我两三个月,正是中壮年,身体没有病的征兆下,突然就走了。
我与岩子,大概十几年左右没有碰面了,他短暂的出外打工,后面回到县城,即使都在同一个村。
小的时候,和他是同桌,我们一起玩,一起结伴上学,共用一支笔,一块橡皮。但我更记得的是,我在桌子刻了一个“早”字,无论如何,他都要超过我,比我的刻得更深、更大。吵架的时候,在桌子画一条线,谁都不能超过那条线,他还在我的文具盒里吐口水,他的“坏事”,我至今又想起来了,即使隔了这么多年。那时,虽然我们一块上学,或者因为我的母亲,和他母亲是一块长大的,他常常在大人面前,说我的坏话和坏事,常常很快地传到我母亲耳中,他就是一个“长舌妇”。可能上小学,岩子是我最讨厌的、又最终没有放弃的玩伴。
他的家,在我们村去往县城,最陡的一段坡下边,他的屋子在马路侧下方,右边是村里唯一的河,那时,村里的水库还在发电,钓鱼总免不了路过他家,特别是放夜钓,就在他家的旁边。同一年出生的好几人,包括他,我们要周末和暑假,我们一起去河边或小溪里摸鱼、抓螃蟹。河里的螃蟹并不大,我们几个人最有趣的是,将河蟹喂猪,看猪咬起来,咔擦咔擦的声音,伙伴们一同放声大笑,徒手摸鱼,或者用畚箕做一个陷阱的缺口,将鱼赶进去,乐此不疲,每次都玩到天黑才回家。
有时,我们也会一起,用石块砸人家棚里上的瓦片,要么偷人家菜里的黄瓜,包括他家的菜地的瓜,在他家邻居家前。后来,我们偷瓜时,被他前边的邻居看到了,邻居看到了告诉了的母亲,他妈又向我妈说,我们几个人的“罪行”,有一人说:“是你的儿子叫我们几个人去偷的”。
这事过去没有多久,大概是周一他没能上学,传来岩子因吃螃蟹而肚子痛,连夜送到县城医院的消息。吃螃蟹包括我一共有四五个人,在河边,用鹅卵石搭起来三边不透风的小灶台,将螃蟹放进去,用火烤着吃,螃蟹的腿被烤得,像炸馒头的金黄色,拌着盐吃起来竟十分的香脆。“这个家伙,在烤的时候,放在口袋里偷偷地吃了吧”,我将这想法,告诉其他几人,如果说别人,大家不会有怀疑,除了岩子,那尖嘴猴鳃的样子,大部分人都默然了,好象上天的惩罚。过了几天,岩子一直没有上学,才从老师的口中,得知岩子吃了生螃蟹,吸入寄生虫,县里治不好,要去南京治疗。岩子在家里是独子,那段时间,他妈妈哭得昏天暗地,岩子的病差不多没有多大的希望了。我们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吃螃蟹了。
一学期以后,岩子才返回学校,我为我当时的想法而羞愧,对他以前的“罪行”不可追究,差一点他这小命因为吃螃蟹而归西了。
岩子初中以后,就没有再升学,跟他亲戚在一个香菇厂上班。总之,这以后和他,好像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平行地错过了,以后基本没有见面。
如果不是那天,我打电话回去,不是父亲按错了电话号码,我本不知道这个消息。更不知道他在送快递。在县城老家,去取快递也有许多回了,却没有一次碰上,也许,遇上的时候,也不定会认得那是儿时的伙伴。
岩子结婚比我早,也比较早熟,这些年,小时的玩伴,要么出门打工,在县城里的也有,总之都相互陌生了,成人的世界再也回不到童年,岩子的死,我突然感到死亡离自己这么的近。
在别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快递员过度劳累而早逝,而这个人也许就是你小时的玩伴,身边的熟人。
死去的人在生前最后一瞬,尽管他对这个世界的家人无比留恋,却也来不及去做什么了。而亲人却是长久的悲痛与怀念。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死去的人活在生者的一部分记忆中,死去的人意识定在那一刻,然而,世间多少的人,以前认识的人,为何渐渐变得陌生,疏远和冷漠、在忙碌的生活中,变得坚硬与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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