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做你的眼睛

        二姐挂断了视频，我安慰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我清楚的知道，二姐是怕我看到她的眼泪，我望着黑了屏的手机大声地哭喊:“我会做你的眼睛！”

        做二姐的眼睛是我从小给二姐的承诺。二姐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了，每天留在家里，看着还没有懂事的我，妈妈每天上山干活，从小就爱哭的我，常常是在二姐的背上哭睡，手里还拽着二姐的头发。无论怎样作闹，二姐都舍不得打我，实在哄不好我，她也就跟着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姐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好？好不好啊？”我不知道我那时候是不是开始要懂事了，看到二姐的眼泪，立马听话了许多。

        上小学的第一天，是二姐送我的，我背着二姐背过的花格子书包，那天我特别高兴，二姐也特别高兴，她嘱咐我要听老师话，不许和小朋友打架，要好好学习，将来上大学，去大城市上班，她说我不是要做她的眼睛吗，代她去看外面的世界吗？那就得从努力学习开始。

        姥姥常说，穷人家养不住十八岁的大姑娘，二姐十七岁，就从继父家里嫁了出去。做新娘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可二姐出嫁那天，舅舅醉酒赌博，和屯子里的无赖打了起来，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母亲连气再吓昏死了过去。姐夫的大马车拉走了二姐，我准备了好几个月去送亲，最后没有去。我追着车，跑着，哭着，二姐告诉我，她三天就回来看我，还等我给她讲学校里面我见到的事，等待中的三天比三年都长。

        婚姻让二姐彻底发生了改变，她有了自己的家，却依然和娘家一样贫穷。公公常常醉酒，婆婆瘫在炕上，她要照顾她们，还有不懂事的小姑小叔，受了委屈大她十岁的姐夫从不为她担，她回家又怕母亲惦记，不敢说，唯一能倾诉的人只有我。二姐告诉我将来嫁人一定要嫁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只是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爱。

        我念高二，二姐被迫出来打工了，就在我学校附近的小吃部，她是想离我更近一些。二姐第一个月的工资一半给我买了褥单，一件黄呢子上衣，看着二姐刷盘子碗干裂的手，我哭着说不要，可二姐拍着我的头笑着说:“傻妹，好好学习，姐还等你出息呢，等你做姐的眼睛，代去姐看外面的世界呢！”

        我终还是辜负了二姐，没有出息，没有考上大学，没有住进大城市，在农村嫁人生子了。二姐熬过了婚变随儿子去了很远的南方，见面从一年到了几年，之前几天通一次电话，我唠叨家里的事，二姐唠叨她在哪哪打工的事。这二年有了微信方便多了，只要想二姐，只要她不是上班时间就视频。外甥听话能干，年前还买了12万元的车，二姐高兴，我也替她高兴。

        最近二姐很少发视频了，我发过去也常常是无人接，我想可能是二姐上班太忙太累了。外甥突然发来消息说让我劝劝他妈，给眼睛做手术的事，说二姐双眼查出白内障，不知眼底啥样，必须马上手术，可二姐一直犹豫没同意手术。消息如晴天霹雳震呆了我，都说好人自有好报，可二姐她是好人啊，为什么她的命运会如此多仄？

        我不再给姐发视频，我不想看到她哭，也不想她看到我哭，我发了一条消息给她:“二姐，无论手术结果怎样，我都会做你的眼睛，我一定会做你的眼睛！”二姐回了一个字:“嗯！”我知道，此时距离千里的我们都已经泪流满面！

我会做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