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叶春葳蕤

感遇二首（其一）

张九龄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我是一叶君子兰，披拂一身绿意，伸展在他的窗前。我最爱早春新鲜的韶光，它总是在冰雪初融时如约而至，唤醒我兰心里的花之梦。每每一年之初，我便优雅地在风里划拉出细长的碧绿，以及在碧绿之间莹黄如玉的兰花瓣。

我有一位朋友，她是一株银桂，伫立在他的庭院里。每当秋风起，百花在沉默中凋零，她便开始独自芬芳；特别是在八月十五，天空总是有玉盘似的圆月，映照着她鹅黄色皎洁的身姿，芬芳馥郁之间，不觉让人倾心不已。

所以春与秋，都是这样欣然美好的时节；欣然美好，就如同他——张九龄。他是武皇的进士，开元的贤相。他常常在读书品茶之间，望向窗台，及窗台之前的庭院，深深思索。每每此时，我也将目光投向他。人们爱他风度不凡，敬他忠耿尽职，尊他直言敢荐，称他一代名相。我心，与张相国，有戚戚焉。

是怎样的相国，身居高位，却从不徇私枉法、趋炎附势；从来都是秉公守则、选贤任能。他应该有一颗君子兰的心，有一种银桂树般的气节吧。

远远的林子里，还生长着许许多多如我一般的兰草和如她一般的桂树；在春秋时节总会有纷至沓来的游人，在轻爽的风里，面对兰色和桂香生发出喜悦的心绪，想要采下一丝芬芳，带回家中。然而被采走的，终究是死物；唯有那不求闻达之情、恬淡自赏之感，像年年岁岁茂盛的君子兰叶，像岁岁年年的银桂花瓣，总在欣然美好的季节里绽放出一派天真自然的模样。

一千多年以后，仍然有此心不改的君子兰，在早春自顾自地开放，从来都是不劳人折的傲然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