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我家娃,我准备回老家接娃来城里玩两天。
为了这个“陪娃计划”,我提前两天就开始将后两天的稿子备好了,然后在所有自媒体平台设置了定时发送。
出发那天从早上一直工作到下午一点,然后去我妈那儿匆匆吃了个饭,就兴冲冲的往客运站去了。
到达客运站才1:40,买了到汪洋的票进站,匆匆赶去发车的站点,刚好遇到司机在数票。他数完了拉住正想上车的我,说这趟车已经满员了,让我坐下一趟。
我瞬间懵逼了,心里着急得不行,因为如果我不抓紧时间的话,当晚就赶不回仁寿了。
但是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等下一趟。
跟旁边一对等车的母女闲聊,才知道她们等这趟车都等了五十多分钟了。她们怕晕车,想要坐前面的位置,于是打算跟我一起等下一趟车。
听她们一说,然后我在心里计算着:再等五十分钟的话就差不多三点才能出发,那到汪洋的话都快四点了,我还要从汪洋到沙湾,这样的话,到沙湾估计都五点了……
心里一阵哀嚎,去车站外找了一圈,没找到拼车的人,又只得回到站台继续等。
车终于来了,但是上车后司机师傅说要等全车坐满了才能发动。断断续续的一会儿上来两三个人,五十分钟之后,车终于出发了。
到了汪洋的大洪村才三点四十,在一家乡村便利店前坐下来等车,一坐下来,农村里特有的小蚊子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蜂蛹而至。
很不幸我穿的是短袖短裤,而且蚊子向来喜欢新鲜的血,没多一会儿,我的手和脚上全都是大片大片的疙瘩和抓痕,看起来真是触目惊心。
十分钟过去了,陪伴我的还是蚊子,我等的车还是没有来。
二十分钟过去了,车还没来。
三十分钟过去了,车还没来。
四十分钟过去了,车依旧没有来。
而我已经快被蚊子给袭击到崩溃了,无聊的我数了数,我起码拍死了三十来只蚊子,它们的尸体遍布在我裸露的手上,脚上和我周围的泥地上。
可是抱歉,我一点愧疚感都没有。此刻我的腿已经没一处好地了,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疙瘩,痒的我白爪挠心,狂抓不止。
如果我再瘦一点,我这幅抓耳挠腮的样子,身边坐着的几个大爷大妈也许会像看猴一样看我,只可惜我的体重注定了我抓挠的样子最多像只猩猩。
一个我刚来的时候陪我坐了一会阿姨已经出去溜了圈回来,看到我说,你还没上车啊?你看你被蚊子欺负成啥样了?
唉,可悲可叹,真是虎落平阳被蚊欺。
这该死的蚊子。
我等车的过程中,我身边坐着的人来来去去,而我更是被蚊子追得上蹿下跳,一会儿走到前方道路拐弯的地方看车来了没有,一会儿起身在周围东飘西荡。
只有一个老大爷,从我来时的那一分钟一直到我等了两个小时后终于望眼欲穿的等来了我要坐的大巴车,这整个过程中,老大爷都坐在旁边的独凳上,未曾起身片刻。
你能明显的感觉到时间在他身上慢了下来。一个迟暮的老人。坐如钟。宛如一棵枯树,宛如一口老井,时光悠长,静影沉璧。
是不是人到了老年,都会有入定一般的时刻?看着身边行色匆匆的人,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风。不在意时间的流逝,不在意外界的叨扰。是在追忆吗?回味前半生的喜悦和泪水?是在等待吗?这种等待还需不需要回音?
也许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追忆,默默的等。不需要忆谁,也不需要等谁。只让时间将其覆盖,将其掩埋,将其碾压,让时间在自己的日子里留下痕迹再迤逦而去,是否这样便能证明自己曾经活过?
我一上车,便开始向司机抱怨,我等了两个小时才等来这一趟车,而且还被蚊子咬得没一块好地。司机并不认识我,依然很自来熟的跟我说:你等车等饿了没有啊?等饿了的话可以在便利店拿东西吃,记在我们沙湾的账上就行了。被蚊子咬的厉害你怎么不让便利店老板给你点盘蚊香呢?
我顿时哑然,所有的火气仿佛也没地使了。除了感叹还有这种操作和自己傻之外,便是觉得农村的民风多淳朴呀,农村的人与人之间多么会来事呀。毕竟这一趟车费才五元钱,司机师傅竟然说可以在便利店里拿东西吃记在他们账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开玩笑,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暖流涌过……
坐上了车,不再被蚊虫叮咬,山间的风从车窗吹进来,所有的疲惫、烦躁、瘙痒都被吹散了一大半,心里是马上就要见到宝贝的期待和欢喜。
车开到家,宝贝一边开心的叫着妈妈一边跑过来迎接我,我将她抱起来,她抱着我撒了好一会儿娇,一边不停的叫我妈妈,一边紧紧的抱住我。抱着我的小宝贝,之前乘车的疲惫,等车的煎熬都瞬间烟消云散。
虽然这一趟消磨的时间太久,但相见的这一刻便觉得都是值得的。
到了家,稍作休整,我疑惑的问我婆婆:妈,为什么今天回来等车等了这么久?
婆婆说:现在沙湾来往的人少啦!以前还有两趟车,现在生意不好,就只有一趟车还在开啦!
我瞬间恍然大悟,难怪。但是你很容易就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在农村,大家都宁愿用时间去换钱,而不是用钱换时间。
就好比来往的人少了,也不会涨价,而是选择停运一趟车,让赶车的人都等一等;而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城市里,大家恐怕更宁愿涨价也不愿花两个小时去等待一辆车吧!
有人的时间不值钱,有人的钱却追不回时间。
从前,时间很长,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而现在,车马越来越快,时间却越来越短,一生只爱一个人也成了诗句里的美好,只有幸运的人才能遇见。
我用了两个小时去等待一辆车。与以往等车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等,没有确切的进站时间,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未知的。等车过程,我急躁,痛苦,煎熬,不安,还被蚊子袭击得面目全非,仿佛这等待的两个小时无异于一场对时间的谋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再也没有能够从容地去等待的心情?等待一辆车,等待一个人,等待电影开场,等待夜晚降临,等待天光亮起,等待命运开门?我只知道,命运之门已然打开,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命运中挣扎,与时间赛跑,与青春斗艳,与过去竞争。我们在日复一日的追逐和溃败中,早已失去童年,失去青年,失去中年,失去老年……直至失去我们的一生。
我用了两个小时去等一趟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车。等车的种种不良情绪和被蚊虫叮咬的痛痒到今天通通已经不值一提。但我依然时不时想起坐在我旁边两个小时未曾起身的老大爷,想起我坐的那辆大巴车。
因为,在他们身上,我看见了时间。
忘却种种苦痛,到最后,只记得时间让我们看见的一切,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这世界上,与时间相比,还有什么是值得一提的呢?
我想,是生命,是人生,是时间长河中每一个弱小的我,每一个汲汲向上与时间奋争的我们。
看到一个老人对待自己晚年的时间的样子,我无数次想,当我老了,我会不会也这样,一坐就是半天,不在意时间的流逝,静静的看着时间从我身上碾过去呢?
我曾见过无数老人看着自己的时间从自己身上碾过去。他们或聚在墙角,吧唧吧唧着水烟,在烟雾缭绕中望见自己的半日浮生如烟雾一般袅袅升空;或枯坐院中,用皱纹撑起自己苍白模糊的眼睑,张大空洞的嘴,在山光水色的村庄岁月里看着门前孩童嬉闹着经过,沉默得一如既往。
他们,从来都不在意时间沉沉下坠的力量。
又或者,他们无比的在意,可是他们再也无可奈何。只能任凭时间的重量将肩膀压垮,脊柱压弯,腿骨压折,然后被重重的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然后某一天,他们被压进大地,就仿佛回归自己的家园,回归自己来时的地方,出发的方向,行过的路。
他们的骨血在大地的脉搏中延伸,就如同曾经地面上的他们在大地上奔走。他们的足迹同时在地上和地下四散开来,奔涌向前蜿蜒不止。
生命就像一条流动的河,无论身前身后,不止声息,不舍昼夜,不论短长,不计得失。当我们迈向终点的那一刻,焉知不是我们迎向起点那一瞬?那一瞬,万物呼号,生命奔腾,逝者如斯,亦如新生。
写于2019年8月8日
• end •
文 | 文语
图 | 网络
再无岁月可回头
且以今日同白首
我是文语,喜欢我就关注我吧
欢迎转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