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宝

玲宝问我：“妈妈，你养猪是为了啥？”

“为了吃肉”我说。

“那你养羊呢？”她继续问。

“还是为了吃肉。”我回答。

“那你养我呢？……”

“嗯，为了付出和欣赏。”我想了想答道。

她不说话了。其实，她一开口我就知道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必定有个“坑”在不远处等着我。因为玲宝之前就老趁我不注意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一会儿问我有没有绿豆糕（高）？我要是回答没有，她就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一会儿又问我：“大象的左耳朵像什么？”“像一把蒲扇。”我说。她笑得眉眼弯弯，像它的右耳朵呀！

关于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我是在一篇文章里读到的。我记得还有一个问题是说：“你的孩子并不是你的孩子，孩子是生命对自身的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个世界，却并非因你而来，他们并不属于你。”所以你可以给予他们爱，而不是你的想法，她们有她们自己的想法。

前天晚上，老师要求写一篇命题作文，题目就叫——奇妙的小屋。要求充分发挥想象力。只见她拿出作文草稿本，伏案坐在书桌旁，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凑近一看，廖廖几十个字，仔细一看，原来就写了个作文大纲。

“需不需要我给你指点一下？”我自告奋勇地说。她迷迷瞪瞪，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点点头。我提议让她先去洗一把冷水脸，我则在那里发挥想象……

女儿洗过脸，重新坐下来。我说，要不这样吧，你就写你这间小屋，先写它的本来模样。再发挥想象，写小屋的一年四季：比如到了春天，你可以把它想象成百花齐放的花园。夏天，你可以把桌椅板凳想象成冰雕玉砌，那样多凉爽。秋天，你可以……

“停！”玲宝竖起左手食指，放在摊开的右手掌掌心中间，像一个“丁”字，扼住了我的咽喉。此时我脑子里漫山红叶正在舌头上翻卷，冬天温暖的火苗也在迫切地想要夺口而出。突然被打断，我很不高兴，垮下脸来。心想，真是岂有此理，想当初你妈我的作文几乎每一篇都是范文，要被老师拿到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出来的。

“我不想写我这间小屋，还一年四季，老师说要用到科技发明，纳米技术，懂吗？算了，我要按照我的想法来写。”别看玲宝说得一本正经，快两小时了，一个字都还没写。不然我也不会急吼吼跑过来支援，我冲她“河东狮吼”了几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生闷气。

不曾想，玲宝竟在我离开后的四十分钟里，一气呵成写了将近两页纸的作文。她给我看她打的草稿，说让我看看哪里需要修改。

我一看段落和作文结构没有问题，不过有几个错别字。因为作文要求是发挥想象力的同时还要兼顾科技感。所以她给她的小木屋屋顶安装了螺旋桨，左右两边安装了机翼。小屋子里则安装上了各种颜色的按钮，一种颜色代表着一个现代化功能，有一按就自动洗碗的；有一按就自动打扫卫生的；有一按就自动煮饭的。还有……反正怎么舒适就怎么来。螺旋桨带着木屋飞到高山瀑布，去看大自然的神迹。飞到车水马龙的都市，去看璀璨的霓虹。

“我觉得你写得很棒！”我发自内心地说。因为她毕竟只有四年级水平。这样，已经算是打开了“任督二脉。”她听了，高高兴兴把作文誊抄上去。

果然，第二天下午我刚跨进门，她就跑过来兴高采烈对我说：妈妈我的作文得了A+，还被语文老师传到了作文园地。今天的数学考试，我考了95分，比我预想的要好。

老母亲的心，倍感欣慰！因为，这是她求学生涯里的第一个高光时刻，之前的她一直黯淡无光。在这个什么都很卷的年代里，我承认，我焦虑。不过，我又想起她之前随口问的那句话：“妈妈，你养我为了啥？”

我自己的答案是：为了付出，欣赏，期望，虚荣。付出我是心甘情愿的，源于血脉相连，源于母爱本能。欣赏在随着期望落空后，在我心里激起了强烈的矛盾，这又导致了我的失望心情。因此，无心赞美。但是玲宝的进步，也在一点一点向我证明：她是值得被欣赏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多一些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