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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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成员 下雨，下午第二节体育课不上了”，一瞬间，手机屏幕自动排列，滑动着各种溢出喜悦的表情包，水泥地面坑洼泛漪的水面，晕映着一张平静僵硬的侧脸，“一包纸巾。”“一块钱。”一时不知触碰了什么委屈的点，我模糊不清的视线开始聚焦，焦黄泛黑不匀的面包肤色，五官干燥涂在一起平淡无关直贴入我的瞳孔，背后书架和墙壁上红红绿绿色彩上下浮动，摊放报亭台的没有化妆品滋养的瘪手半握着，我默念“一块?为什么会有定价，会有一块?”，同时按下中间的小方块，熟练扫码付款，左手接过比平时纸巾更厚重的重量，灿白的色彩透过了生产日期的密密黑字打入视线，然后沉默随着口袋的幅度摆动。

下课，意味着面前并不宽敞的柏油路会被车辆和人塞地满满。天压得很低，细碎的小雨碰着的皮肤时的凉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站在路边，道路上移动的人们速度很快，快的我找不到机会插入，横穿进对面的花园，即使我可以逆着人流直走脚下的路通向食堂，可是，我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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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沉默，沉默站着，望着一线之隔的人流，不同的速度拽出了一面厚厚透明的玻璃，对面被作息表拽住通往大大小小房子里的人流，他们脚上拴着一根无形的链子，链子被卷入按下快进的摄像机黑黝黝被伸长的镜头漩涡中，然后，人流模糊成瞳孔里晃动的各色影子，不知方向的流动。这个过程很慢，瞳孔不断分割，化为一帧帧的印象胶卷放映，滚动。

突然，躁动流动的声音削弱，模糊的画面感也随之立刻消逝，我开始慢慢走过柏油小路，阴雨天特有的稀释百倍的青草薄荷味隐隐萦绕在鼻尖，特定时间食堂特有的各种饭菜香味糅合的油烟味道隐隐渗入空气。不用翻动记忆，特别的味道里藏着地图，拉着双腿按着路线行走。不过，花园里是疏密有度的鹅卵石小路，这让我讨厌起为了上体育课穿上的运动鞋，大大小小石头上的凹凸贴上厚实的鞋底，却没有一丝脑海记忆里的舒服的微痛感，让人莫名想嚼碎柔韧度太高的泡泡糖，捏烂任人摆布的橡皮泥，推倒摇摇晃晃的僵笑的不倒翁。浑身浸泡在一种强迫不安的情绪里，莫名逼迫着我飞快逃离这条不长，很窄的鹅卵石路。

“同学，想吃点什么?”混沌的脑海外，一个声音掉落爆炸，惊醒了又陷入空洞的人，我猛地抬头，昏黄的灯光迅速拉暗适应窗口外刺目白光的眼膜，我轻轻闭上干涩的眼睛又立刻睁开，竟回忆不出任何如何走到餐厅二楼，站到这个窗口的记忆。好多事情，刚刚发生，就成为抓不住，不知所以然的过去。

面前，一排闪着幽幽冷光，有序的盛菜盒里，花甲蒜苔和鱼豆腐木耳盖过其他所有不知名菜的色彩，高清投射入我的瞳孔，正红色和姜黄色模糊成了背景，每次铁勺子起落，都有一种菜盖落在油红色的盘子里，白面馒头成为桂冠，高高斜摞在上面。黄色玉米捻子汤安静舒展在瓷白色的碗里，这是两块五元最后收尾的沉默低头致意。

横竖成行的不锈钢饭桌整齐安坐在地板砖上，冷冰冰地对待所有坐上去的人。这时，不是真正饭点，稀稀拉拉的人深深埋着头吃饭。黑色书包被我随意扔在旁边座椅上，左手拿起白色馒头底上沾染着流动着的油红色菜汁，右手握着褐色木质筷子，一左一右消费着面前摆放着的晚饭。花甲规律的半圈灰白外壳堆砌起来，底部浸透红色汤汁的蒜苔木耳隔着间距散落，从甜辣入喉到无味吞咽，舌尖齿间不停合作运动，将食物从口腔顺着长长的食道运送到胃部。此刻心情，是决定享受食物还是完成生物自然活动的开关。

当一切裸露出初始的色彩，一张沾上菜渍的纸巾，掉落进处理容器的声音拉上结束的帷幕。我背着黑包，强迫自己记住下楼的所有细节，却依旧回忆不起过来时的样子。可能都是一样的吧，可是怎么可能一样呢?即使相同的道路，来回的一切也不能完美重叠。忘记，总归还是忘记了，任凭如何努力，也总归不过惨白凄凉二字。

阴沉沉的天，不断用无情的手挥落细小冰凉的雨珠，打在人的脸上，渗进我的发丝衣间。鹅卵石路依旧没有刺痛感，脑袋混沌间，有细小的声音飘浮着:“醒醒，怎么还是不醒?为什么是你，是你醒不了，明天会是醒着的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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