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爹

作者: 一只呆熊 | 来源:发表于2020-05-05 11:22 被阅读0次

    我是在看一部有关抗美援朝老兵的纪录片时想起二爹的。二爹是爷爷的堂兄。

    “你二爹十二三岁就被他爸卖给了国民党,家里太穷了,几袋粮食就把人命给换去喽。国民党不好,打仗败了,他就到共产党那去了。”爷爷指着电视上那个老兵,“你二爹也去朝鲜打过仗呢,是个人物!有学问着呢!”我看着电视上那个蹒跚的背影开始追忆那个老人。

    二爹早已死了。

    他走的时候刚入秋不久,天气刚刚转凉,一些早熟的稻子已经开始收割了。

    “呜啊,啊~”二爹那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枯黄的手死死地攥着弟弟的手腕,那是我第一次理解课本里“骨瘦如柴”的意思。他几天未好好进食了,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爷爷说二爹就这两天的事了,本家的人都来见他最后一面。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弟弟的脸,嘴巴呜咽着,声音越来越大。眼前的老人再也不是我记忆中那精神的模样了,长期的卧床不起不见阳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包了人皮的骷髅架。我和弟弟站在那里不敢动。小姑从堂屋跑了进来,“怎么啦!怎么啦!”看清楚屋里情况后,就开始扳二爹的手。却怎么也扳不动。像冬天枯老的藤蔓,与弟弟奶白的手腕隔放在一起,很是刺眼。我竟想起了春天开着花的梨树,枯木逢春。弟弟看着二爹蜡黄的脸抽泣着,吓也不敢发出声音。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爸啊,怎么了啊?”小姑的眼泪蓄满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呜啊~啊”二爹的眼睛还是在看着弟弟,手也没有松开半分。

    “爸啊!爸~这不是天宇啊,不是你大孙子啊”小姑泪眼婆娑“这是我小叔家的孙子。”

    二爹的手松开了。眼睛重新看向天花板,又恢复了往常的混沌,干裂的嘴巴缓缓的闭上了。不再发出“呜呜”的叫唤声。似乎有泪从他眼角划过,看的不是那么真切。堂屋的一些人往里屋探头,爷爷说二爹可能熬不过今晚了。我领着弟弟回家,小家伙有点被吓着了。二爹当天晚上就走了,最后也没有看到他的孙子。

    我是在二爹丧礼的那一天才匆匆见过那个叫天宇的男孩。他是二爹唯一的一个孙子,从小在城里长大。他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听大人们说是有很重要的考试。至于是什么考试我不知道,也没有人说,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那个时候有什么重要的考试。

    爷爷说二爹喜欢喝酒。走到哪喝到哪,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爷爷说,倒也不是他喜欢凑热闹,而是二爹这个人“重感情”。很多老亲戚老朋友都舍不得丢。直到他患上老年痴呆前都还一直走动着这些亲戚。

    可现实却很讽刺。家里准备了近五十多桌丧礼酒席,就来了十几桌。爷爷说,你二爹明白的时候出的礼钱没有现在的几百几百,都是几十块钱。他又糊涂了几年没有出过礼,现在你让那些远亲来出几百块钱来续这门亲戚是不可能的。

    时隔多年,我竟庆幸二爹走的时候是糊涂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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