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就是昨夜。
没有海誓山盟的情话，没有纠结缠绵的凝眸，没有扭捏托辞的娇羞。一切，仿佛就这么简单自然，昨夜，我们在一起了。
你是那么年轻，那么善解人意，当时间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你说，你先睡吧，我再玩会儿手机。虽然直到第二天我才真正懂你的良苦用心，可是当时那一刻我仍然能理解你的淳淳之心。
你的关爱，让我想起一位至亲的亲人，因为，你打鼾的声音，像极了我姥爷。
这个感觉，是从凌晨一点半开始。睡得正香的我，梦到一场美妙的音乐会，可是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下半场的摇滚乐的现场live惊醒了。
睡眼惺忪的我环顾四周，音乐会早已散场，黑漆漆的夜幕中，只留下你一个人，孤独地用你的绳命，在扮演各类乐器和各个声部以及和声，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此后的几个小时，这个舞台注定将是你的了。
暗夜里，我没有开灯，闭着眼享受并尝试理解你的个人秀，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我是你唯一的观众。不对，是听众。
这场大型声乐表演当中，你充分发挥了各项器官的职能，唇，舌，牙齿，口水，喉咙，肺，气管，鼻翼，鼻毛乃至鼻涕鼻屎，都各司其责，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和谐而自然。
我不禁怀疑，这就是传说中赤裸裸的炫技吗？
旋律如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的忘年故交跃然眼前，让人仿佛置身于山林之中，清溪之侧，或高亢而唤苍鹰，或低沉而呼游鱼，飞鸟从耳畔翩翩掠过，田蛙自丛间谨慎前行。忽而晴空万里，忽而春雷震震，忽而横跨梅里雪山，忽而徜徉深幽海沟。
一曲未毕，我已痛心疾首，只恨自己不能化身伯牙。如果手边有琴，我也要怒摔一把！
高山流水过后，是缠绵的抒情篇章。杜十娘凄然投江嘤嘤啼哭， 崔莺莺不舍情郎寸断肝肠，林黛玉梨花带泪惹人怜惜，潘金莲怀恨小叔费尽思量。处处彰显大师的细腻，处处流露大师的情怀。
若非我身世清白，恐怕早已低头自忖，双泪涟涟了。
当然，激烈高亢必然是本场的主旋律。男儿当自强的豪迈，沙场秋点兵的悲壮，信马由缰的洒脱，醉卧沙场的踉跄。狼烟四起，火光横飞，真是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能壮士扼腕，以身殉国而后快！
然而，我毕竟是爱好和平之人，在尿了三泡尿之后，为了跳出这台好战的声乐盛宴，我默默拿出我的iPad，播放起莱昂纳多主演的一部大型环保公益纪录片《洪水来临之前》。
毕竟自古邪不胜正。
半个多小时以后，战乱之音慢慢地被和平旋律感化而渐渐弱下去了。战乱旋律转化成战后打扫战场，继而弱化为亲人追忆，娓娓述说。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是毛主席的大豪迈，我做不出。
于是我放下尊严，放下武器，放下眼皮，沉沉睡去，那时候时钟显示，凌晨四点半。
六点的时候，你起床了，洗漱准备赶飞机，只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回味。
多情自古伤别离。匆匆，太匆匆！上完厕所，必须冲冲。
谢谢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姥爷。
还想起了小学同学大鹏的姥爷，有次和几个小伙伴儿到他家，在炕梢儿玩，听见一阵阵惊人的动静从炕头传来，有个孩子问：大鹏，你姥家把猪圈盖窗户底下干啥啊？大鹏愣了三秒钟，侧耳倾听，说：滚犊子，那是我姥爷！
其实我弄错了，这个拙文的主标题应该是：和一个鼾神共度一晚是什么体验？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既没有香艳的伦敦一夜，也没有博人眼球的“菊花残，满地伤，你的床单已泛黄”，但让我回想起的这一段外婆家的记忆，却温馨得让我心里隐隐发疼。
记得小时候，每个寒暑假我都要和一众表兄弟姐妹们在姥姥家住一阵。那时候总是姥爷睡在最炕梢儿，因为那里太凉，怕我们小孩子受不了。那时候总是姥姥睡炕头儿，因为那里太烫，怕我们小孩子受不了。
然而每晚当我们准备睡的时候，姥爷从来不睡，他总是鼓捣他的电匣子收听广播。那个土黄色如鞋盒子大小的电匣子还被缠了几圈胶布，一看就年头不少了。
可是姥爷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虽然没有哪个电台是非常清晰的，虽然没有哪次调台不是如鸟叫般叽叽咕咕的。每回听个把小时之后，约莫我们都睡着了，他才关掉收音机，满足地进进入他的梦乡。
然而可怕的是半夜起来撒尿，回来后若再想睡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啊。
所以后来就跟姥姥抱怨。姥姥说，撒尿回来跑你姥爷边上捅捅他，他就安静了，然后跑回自个儿被窝儿赶紧睡。这也慢慢成了个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
童年时代在姥姥家的时光，那真的如一块化开的奶油，如一方背风的暖阳，那真真的是一辈子的温柔乡。
虽然再也回不去了，但它却永远躺在那个软软的心底深处，甚至连想一想，都是甜的。
姥姥在，我们永远是可以任性顽劣撒泼耍混的孩子；姥姥不在，从此再没人宠，遭遇挫折，吞下去挺住吧，再不许哭！！！
王鸿舰 2017.1.21 于重庆回宜昌动车。
纯属娱乐，预祝大家春节快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