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午

星期三的下午，入冬的阳光显得松弛又温暖，尤其是在末午之后，光洁的一片，由山顶横浸到操场，温暖的波浪四处散逸。我有点发愣，也可以说自坐下起都在发愣，习惯性的在沉寂中寻找一个方位注目，我望着阳光洒在人工草坪上湛明带有水印的浅绿，像某种屏障在将两种交织的徇烂色泽分隔，再形成两片世界各自追逐着光芒的痕迹。看她柔顺长发披撒肩上映着洁净，我感到喧嚣上平铺着一种恬静，一种意志上的空灵，情趣上的闲逸，那里有着一份神秘的期待、诗和远方的气氛。阳光下的闲适，透露着一种静，在静的领域可听到涓涓细流，和弦断续的琴声。看到远方的山桏在一片阳光下吸收养分，我感到地面上摇曳生姿，暗香拂袖，人随着晌午的光霭氤氲变换。恰然，在暖风客观的照拂低头，看看过去相识记忆所遗留的步履，有点儿惋惜，微微怪过去没有情绪，将一切保存在流连的时光暂停中。

 躺在浅色草甸上在这段时间是一种奢侈，更是一种忙里偷闲的过失，但就阴阳平衡来说忙与闲的互补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此刻不晒晒太阳，享受静谧，则这一方情绪所带来的圈子便无可条件的失落去了！那便可惜了，自己却实在不能接受这种带有亲密损失的悲哀。

这种闲逸也是情绪上的一种修行，可以没有，不过能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恰到好处不是更好。归根说，我们躺在这一方土地到底在享受什么？果真人类产生出某种行为就会相应的产生出自身都不知的种种，所谓闲？这种闲到底是靠些什么来完成的？我们或许怀疑就是人身上紧绷松弛的情绪，生理心理所共起的感觉，也是人客观激发出的智慧。没有智慧，没有感觉，没有情感，即便有万事万物，也就没有客观的闲了，我们更该相信为其人类有这种智慧的浩瀚，远古精神所寄托的精粹。

没有缓冲地躺在草坪上，微微呼一口气，用依旧柔绵的口音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我们既然无疑的珍惜时间——无论是一秒钟还是一分钟，或是具体到非日常计算的毫秒、分秒，对于时间所由来的渊源，那点点错失的感觉，稍纵即逝的光辉，又当如何才能算作珍惜？

但是情绪的此起彼伏，显然不是一杯清茶或一卷诗画或艺术行为构造的完成。这此起彼伏虽占了生活的若干时间，却只在空间的小小夹层中！这个情形自己明了。此刻它仅是一种口口相传、渺无踪迹的流动形体。它或含有各种不可捉摸地质素，单是其中一种也足以令一位老学究谋一份差事探讨其意义，不过想必除了自身，别人是无能为力的——可探查其表，不可察其源头。我此刻为着难得的一片阳光，在内心世界构建出相应感兴趣的联想，换句话说，这份痴呆与观察地联想已是我此刻乃至从前以后的生活。冥冥中这股活动在万千门户中挑选了我，它迫使着我以联想的方式在大脑中建立一个完美、充满艺术氛围又不失儒雅的片片场景，有时不能抑制自己的艺术冲动从而使场景中的人物兰艾难分，却是操之过急了。朝晖满地的阳光照人面前，那种浔烂美人力量的绽放丝毫不亚于花，我也只有脑海中的一片紊乱。

时间诸多事物本是偶然的事，末午这片暖煦和风的阳光开启了这份静谧，现在也还是为着它。阶梯下有两排整齐的杨柳时常叫我心生舒畅，趁着微风吹拂，悄悄地藏于冷智的树叶。萧瑟的秋末，一排的杨柳已至暮年，高高的根底，长垂的柳条，一蓑烟雨当帘幕时下各处四散光影，却不见丝毫掩映。那种一蓑烟雨，雅有古意，明明是杨柳景象，却含有更多山水之间的成分。另一排的杨柳便是承载这万里阳光，有意无意的大片叶子洒落满路，衬上末午日光，斑驳的意味不显而出，那些在枝柳蠕动的小小飞虫沐浴在光霭中，一时全成了静物图案，远观相望，再有吊桥点缀一处，叫人俯仰出一种灵性。

这种场景对于常人来说再平常不过了，我并不说我与常人有异，一桥一树也能“为做新词强说愁”，我的意思是：这吹着朔风的季节，只要一座桥加些许阳光晒下的亮色缝隙，一切都会带上另一种温暖闲静的气息。

这里要说到我最初认识的一方静谧。那年我九岁，记得是在一场发烧加上火导致耳朵流脓以后，当时不知是何物，每次挤压耳朵时会有一种只有自己明了的声音，好似一种类似岩浆的粘稠流体在耳朵内七上八下，每至入睡，卧不安枕。过了一段时间，我似乎与这个流体握手成交，不再七上八下，它们走了，顺带着我的听觉。身处蚁聚蜂屯之处，初次认识到世界是如此安静，渐渐，忘却它是一种病，为独处的氛围也觉到一丝骄傲。自那之后，只要每次身处闹市，我就感到一种荣耀。

经过十年，直到今天，又是这一处静谧，一样的骄傲，不可思议的只有自己明了的恬静的瑰宝，我才明白闲与静谧是一样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事实上仅是如此：一片草地，两排萧条的垂柳。一个想见的人，一段想说的话和短暂的荣耀，便凑巧同日影西斜的阳光成了我现在记忆中未来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