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从七楼坠落

我没有想到这个中秋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只小猫被困在空户窗台边缘上，不知怎么回到原先跳下来的地方，已经蜷缩在角落叫唤了一早上。

午后某一时刻，它受到惊吓，跳到窗外的水管上，距离地面十几米的地方。它巴住水管，开始大声呼救。柔弱的四肢越来越脱力，当猫爪从水管上松开时，我闭上了眼睛。

像是撞到硬物，先是听到“呯”的声响，紧接着又发出爆竹炸开般的响声。

我心里满是惊愕和恼怒，冲回到房间。

接着，我望向窗外。猫的躯体侧躺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那一刻，谁都以为它死掉了。

负责清洁的阿姨把小猫扫进簸箕，这时，小猫开始叫唤。

我把家里装杂物的篮子倒空，提着篮子冲到楼下去。

阿姨正准备把猫带到垃圾场去，我叫住了她。

“都要死了，没救嘞。”阿姨虽然这么说，还是把簸箕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的猫倒进了篮子里。

刚好楼下就有一家宠物医院。

当我冒冒失失闯进门时，客人齐刷刷看过来，对眼前这个穿着睡衣，提着篮子的人感到奇怪。一位站在不断传出犬吠声的寄养室外的工作人员问清情况后，领我去第三个办公室。里面那位医生看到我这身行头也楞了一下。

“欸，这是怎么了？猫从七楼摔下来？这是你的猫？”

他一边提问，一边戴好手套，去把小猫提了来放到办公桌上，叫外头的护士进来安抚小猫，自己剪了一张纸皮围在猫脖上，防止它咬人。

“身子湿透了，怕它等会着凉，先给它裹上尿布吹干。”

一条软布包住了猫咪，外层不一会儿就渗出了水渍。护士轻轻拢着布，医生把风筒打开。当风筒黑色的管口对着小猫呼呼直响时候，把它吓得哇哇大叫。医生叫护士把布撤掉，按摩着着小猫的背部，耐心地说：“不要再动了，谁叫你这么调皮呢？”

小猫纠成一撮撮的毛发变得蓬松，暖风让它安定了不少。医生把它外面的尿布撤了，开始检查它的外伤。先是爪子，再是四肢，腹部，背部，脖颈，侧边。

“目前没有看出外伤……”他把猫咪放在地上。猫咪一瘸一拐的要逃走，最后躲在了一个昏暗的角落里。

“走动也还可以，要用仪器才能看出有没有内伤……你要检查吗？”

得到确认后，医生给我写了张单。

“因为是流浪猫，按照我们的规定，给你打八折。”

医生叫我去付款，并让我待会坐在宠物商品架前的条凳上。

我一边等待，一边看着那些带到医院来的宠物，它们都被养得肥肥白白的，在家里一定过得很好。比一些人过得还要好呢。宠物的主人也都很年轻，对宠物呵护有加。

我发愁往后该怎么办，家中是不养猫的，于是就在脑中筛选有条件养猫的熟人，可怎么也想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回到办公室。他用一条新的布保住猫咪，并示意我抱住小猫。起初，它不停地扭动挣扎，但当我对视着它，朝它说“嘶嘶”时，猫咪好像明白似的，安静了下来。我这才发现猫的身体这么小，小到用一只手就能握住。

“就片子来看，脊柱没有问题；腿部，没有骨折……”医生开始给我分析X光图。

“能看到腹部有一些碎骨头，不过那应该是消化不了的食物。总的来看体内的骨架是完整的，不过从这么高处摔下来，肯定会痛的。它打一支止痛针会好一些。”

护士给猫咪打针时，它甚至没有叫唤。当他将猫咪再次递给我时候，它眼皮有点抬不开，看来真是累了。

当我带着猫咪回到家中，篮子里的猫已经睡着了。家中很安静，甚至连灯都没有打开。

我在房间做自己的事，心里却一直想着猫咪以后怎么办。父亲进来告诉我，刚才出去时楼上的住户下来了，问我把猫去了哪里。他说等会去把猫还给人家。我再去看了看猫咪，它已经睁开眼睛，不知望着哪里。

六点，父亲把篮子带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来。

“你过来看看。”他招呼我说。

我们来到天台上。

“楼上那人说猫不是他的，叫我把它送到天台。”

我看到天台远处，有几只猫在隔热层下穿行。

“接着这只猫好像有灵性一样，原本还不出声，一到楼顶就开始叫了。可能是知道自己同伴在这里。”

他指着地上的篮子，那里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软布。

“篮子放在地上，它就‘嗖’地跑走了。”

我也看到了那只小猫，它在远处敏捷地跳进隔热层的口子，回头望了一眼，消失在里面了。

“那只猫一点事也没有。你本来可以不理他。”父亲说。

“我和你说了，你没法用棍子把它引回来，这样会吓到它跳到楼下。而既然是你吓到它的，我就应该这么做。如果你什么也没做，它怎么样，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父亲不再说话。

是的，我不是为了帮助猫，而是为父亲弥补错误。

父亲也终究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这个中秋夜，猫咪重新和家人团聚了。

猫从七楼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