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上午,白峰弟给我打来电话,得知云如叔在昨晚(农历八月初五)八点不幸病故,噩耗传来,不禁悲从中来。
生于1953年的云如叔,终年仅65岁,与我国人均寿命76.1岁相差甚远,可谓英年早逝。然阎王殿里无老小,也许命该如此吗?
记忆中,三寿爷爷(我们称“里头爷爷”)一家和我家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只不过分里头院和前头院而已,打我记事起(七十年代初),白姓几大家子就合住在这个破破落落的大院子里,起码有半个世纪的历史了。人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况且我们还是白姓本家,最主要的是三寿爷爷一家人全都具有善良厚道真诚热心的品质,让我从中受益,终身难忘。
对云如叔有了印象时,他已经到阳泉四矿“走工”(即当工人),成为了工人阶级光荣的一分子,回来探亲时,身量中等的他,精瘦挺拔,头发梳得溜光,三接头皮鞋纤尘不染,穿着时髦的军绿上衣蓝裤子,和顺人称“干鞋净袜”,云如叔爱干净是出名的,看到我们小孩子们不讲卫生,就立即动手帮助,不是给洗头发就是剪指甲,从不嫌脏,至今还回味叔叔身上那淡淡幽香的香皂味。
云如叔少年生长发育时期正逢国家三年困难阶段,挨饿受饥导致营养严重缺乏,使得身体单薄,中气不足,动不动就受惊吓出现“癔症”,其实,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当时,农村人没文化,沿袭老辈人遗留下的野蛮做法,用鞭子使尽地抽打他,一会儿,痛哭流涕就恢复正常了。唯独有一次,没有用鞭子抽打。那是1976年腊月,三寿奶奶(云如叔母亲)病故,出殡的前一天半夜12点男孝子们要去放魂,等回到院子里后,云如叔突然跪在地上,众人连忙把他抬进屋内,一坐在西房的炕上,马上就盘腿端坐,略微驼着背,形态神色酷似刚去世的奶奶,更为奇怪的是开口说话的声音腔调竟然和奶奶一模一样,那时我刚十岁,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感到很新奇,大约说了十几分钟后,起身要走,大家恭恭敬敬地把云如叔送到街门外,云如叔双膝一跪,过一会儿就正正常常了,农村把这叫“跟上鬼了”,直至现在,现代的高科技也解释不清楚。
七十年代初,中国广大的农村还是一片凋敝,农民过年时,生产小队给每户分上几斤猪肉,只有在这时候才能尝点荤腥,从阳泉走工回来的云如叔,教会母亲炒过油肉,第一次领略了香喷喷这个词的真正含义,记忆尤深的是,云如叔还神神秘秘地传授了一道奇菜,名曰“猴上杆”,这个充满诱惑和期待的菜品,着实让一年只能吃一顿白面饺子的山里娃激动了许久,等云如叔把菜端上来之后,真相大白,全家哄堂大笑,原来是土豆丝炒了一个鸡蛋,鸡蛋沫附着在土豆丝上,意为“猴上杆”,这盘菜足足让我们全家在贫寒的日子里以此为乐数年不忘。
在我看来云如叔身上有很多传奇色彩,比如八十年代中期,云如叔在坑下采煤不小心摔了一跤,站起来就突然不会说话了,多方医治,疗效甚微,只好回到温源村休养,云如叔性格急躁,尤其不能发声,更是火气十足,又是比划,又是写字,去过正规医院,找过神汉巫婆,大约过了一年多,突然就恢复了原声,真是令人费解。
云如叔性情耿直,好管闲事,八十年代初,村民还买不起黑白电视机,到了晚上,都挤在大房(温源村的小型礼堂)里看电视,邻村泊里的人也来观看,一些小青年故意起哄拥挤,云如叔就主动维持秩序,高声呵斥,好多次就直接到密密麻麻的人头上打滚,才能把秩序维持好,那个场面颇似武打片的英雄主角出场,令人荡气回肠。
1982年,我考入平定师范后,星期天去四矿,云如叔总是热情地领上我吃一顿好饭,临走的时候给我带上好几个香甜的油丝饼,拉着我的手,说“小孩,礼拜下再来”,温暖贴心的声音至今回荡在耳边,滴水恩情,永生难忘。
2004年前后,云如叔遭遇了人生之坎坷,为了村里煤矿之事,他急公好义,为民呐喊,不想老板打通关节,对领头的人进行处理,云如叔受此刺激,从此身体每况愈下,本身就有高血压,身体隐患就此埋下了。
我家无论是娶媳妇还是盖新房,都有云如叔全力帮助的身影,要么借给钱物,要么舍身出力,出主意想办法,更是家常便饭,可谓亲如一家人。
所幸的是,善有善报,好有好应,云如叔的两个儿子都很争气,大儿子接班有了稳定的工作,二儿子大学毕业有了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都在阳泉定居,有单元楼有汽车,步入了典型的小康生活。
云如叔在40岁之后,因为高血压,身体每况愈下,时不时住院治疗,但无大碍,直到60岁时,发现肺部有疾,儿子和媳妇都很孝顺,花费巨额资金每周每月到太原买药或引他做全方位检查,一直持续了两年多,实属不易,但是疗效不错,起码没有恶化。在2016年底,云如叔因为严重脑梗把指挥吞咽的神经压迫了,于是吞咽功能渐渐消失,肚里饿却咽不下,只能吃软和饭,不幸的是,今年正月里,婶婶喂他吃药时,一颗药突然卡在喉咙了,引起窒息,到医院抢救后,因窒息时间过长,导致脑细胞死亡,使得全身瘫痪,处于半昏迷状态,清醒时间不多,只能用鼻饲喂食或针管注入,婶婶和儿子们床前伺候,日夜不息,尽心尽力。
上苍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云如叔在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壮年人生之际,撒手人寰,实在让亲人摧彻脏腑肝胆俱碎。
人生无常,命运莫测,自2013年以来,我白氏家族不断有亲人辞世,大嫂、彦如叔、星如叔、母亲、海珍叔,如今这一行名单又添上了云如叔,看着这些熟悉的亲人,如今已阴阳两隔,怎不令人万分哀恸!
特为兹文,以此深切怀念所有逝去的挚爱亲人!
为云如叔撰写的祭文
先父白公祭文
先父白公讳云如,温源村南街人。生于公元一九五三年农历癸巳年四月初九,卒于公元二零一七年农历丁酉年八月初五,享年六十五岁之。
先父生于农家,兄妹六人,家境贫寒,又祖母身弱体衰,汤药不断,全赖祖父才智毅力,栉风沐雨,养家糊口。
先父自小懂事,干鞋洁袜,尊老爱幼,待人热情。八岁上学读书,勤勉刻苦,成绩优秀,升入初中适逢文革,无奈中断学业,回乡务农,暑蒸汗滴,种地劳作,可谓辛苦也。
先父十九岁,赖伯父引荐,招工至阳泉四矿,从事坑道作业,虽身小力薄,然不畏险恶之环境与极大之劳动强度,敬业乐业,踏实工作。因工伤,调整为食堂人员,热情服务,乐此不疲。后到公安科岗位,按章办事,公平处理,维护了一方平安。直至退休。
先父二十四岁、母亲二十一岁结为秦晋之好,住在破旧西房,相濡以沫,不甘落后,节衣缩食,白手起家,购置一串大院,翻盖旧屋,并修起五间新房,使吾兄弟有安居之乐。含辛茹苦,历经艰难,教育吾辈,德行兼备。省吃俭用,供典吾辈读书求知,奠定良好基础,娶媳添丁,吾兄弟两人事业有成,有房有车,家家美满幸福!
先父患疾五载,病情繁杂,子媳一片孝心,斥巨资治疗,每周往返省城取药,舟车劳顿两三载,颇见疗效。今年正月,脑梗致吞咽功能渐失,而瘫卧在床,但子媳孝敬,秉盘敬碗,衣不解带,孝心昭昭!母亲伺候先父,搀起扶倒,擦便倒溺,日夜辛劳,功绩卓著。先父沉珂复发,吾辈虽尽力医治,然回天无力,先父安详辞世。
先父驾鹤西去,抛下孤单母亲,离别吾辈兄弟,令亲族痛彻脏腑。我们欲与您叨舌聊天,何处找您;我们欲给您送去吃食,何处寻您;五月下雨,何处给您送去油伞;十月天寒,何处给您送去冬衣;想见音容空有泪,欲聆教诲杳无声,呜呼哀哉!
呜呼!严椿逝去千古恨,深恩未报百年愁!一世挚诚成典范,六旬俭朴传家风!
敬爱的父亲大人,您一路走好!
儿子儿媳伏哀泣祭
挽联:一世干鞋净袜足堪儿孙表率
毕生勤劳忠厚实乃邻里楷模
年轻时候的云如叔英俊潇洒 晚年的云如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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