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车终于启动了。
艰难地将三件行李拖上车,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只要在车上了,那就不用太担心了。看着眼前混乱的车厢,行李箱和人在狭窄的过道里挤来挤去,没办法,我看了一眼手里的车票——11B,旁边的第一排贴着16,我望了望那个遥远的座位,鼓起勇气,在一片乱七八糟的状况下挤了过去。
我终于看到了我的座位,它在塞满了人的车厢里是如此突兀——这一排三个座位都是很空着的。我费力地将自己的大箱子从人和箱子之间推过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终于可以好好坐着了。我环顾四周,发现混乱的情况一点都没有改善。我又看着旁边的两个空座位,这是谁的呢?我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旅行的途中遇到一个有趣的同伴,那更是锦上添花的快乐呀。我想起上次回家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
这次会是谁呢,我赶紧打住了我越飘越远的思考,管它呢,待会儿总会有人来的。我翻开刚刚放下的双肩包,拿出kindle,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的越来越快的田地树木,又要离开家了,每次都不想离开,这样的场景已经经历过多少次了……难怪古人离别的诗写得那样多,那样好,他们那个时代,每次远行都可能是数年难见,甚至生死别离。我看着窗外的天空,还是那样的雾白色,看不见“去悠悠”的白云。学校的生活……
唉。我低头看着kindle,用力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进入那个在上车前令人沉醉的世界。
“请问这里是11A吗?”突然有个男声在我耳旁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反应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拿着(他的)车票询问我。
“啊,对。”我赶紧回答,同时站起来让他进去,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中还有一个大得出奇的袋子,我干脆直接走到过道上(虽然还是有很多人),看着他费力地提起那个袋子,越过我的行李,放在座位前狭窄的小空间里。我突然看到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一会儿是山,一会儿是田地,都在飞快地向后略去,当我再看回来时,那个人已经安顿好了。
我想我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kindle上的内容这会儿吸引不了我了。我忍不住稍稍转头看那个男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铜黄色的皮肤,些许皱纹。给人一种历经沧桑但充满生命力的感觉。
他低着头看那个行李袋,横梗在座位面前,又看了看我这边,似乎很不好意思它太占地方,于是试图把它往里面塞,然而没有成功。材质似乎太软了,拢成一堆后又会自动伸展开来。他只好不再管它了,好像还抱歉地看了我和我的箱子一眼。
车速已经很快了。这时候,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频频朝过道望去,不知道是在欣赏那个自己已经摆脱了的仍旧混乱的空间,还是在等什么人,我想起了每次下课回寝的路上总会看见的那一群人——在正建的工地上忙碌的人们。
我盯着kindle上那些熟悉的汉字,却不知所云。这时感觉身边的光线被挡了,才发现那个叔叔(我想可以这样称呼)站了起来。我赶紧起身退到过道去,我以为他要出来。结果才发现那似乎是我的错觉,不过他愣了一下以后,还是离开了座位。
我下定决心不去看接下来的事情。所以我连他往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坐下来以后,我强迫着自己重新进入了那个风云诡谲的大清世界。
窗外的风景还是快速地划过,动车的提示音离我远去了,身边的喧嚣也离我远去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福临和海兰珠都如愿以偿地在一起了,我的身子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突然被一个东西触碰了一下。我总算从故事里剥离出来,回到现实世界里,外面的景物还是在那样的快速掠过,时间失去了痕迹。
“你可以坐进去吗?”原来刚刚戳我的是左边的老奶奶,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上来的,她用眼神示意我右边的座位空着。
“嗯……”,我看了一下她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正挨着座位的靠背站着,应该是他儿子还没有座位,我心里想着,“这里有人了……”,我抬头向过道看去,想找到那个男人的身影,但是,没有。
老奶奶还想说什么,被她儿子制止了。我也就不再做什么,只是看了看空着的座位,和地上那大得出奇的袋子——真的很大,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样大的袋子了。
应当是用防水的塑胶布做的,看起来很牢靠,不过软绵绵的。放在地上摊成一大坨。白底印花的图案,还有一个还是两个长长的带子。大概就是这样背在身上,不过这样背着应该不好看吧。看起来很重,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不过——应该像这样出门的人大概都是衣服之类的,或许还有些什么重东西。刚刚那个人拿起来真的很费力。
白色印花的表层居然不透光,我转而将视线放到了大袋子中间的那条拉链那里,灰灰的,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这么多行李是要去其它地方生活吧。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了每天早上上学放学那条路上正在施工的地铁线上被封住的路口旁边几个很大的住人集装箱,原本我是不知道那里面会住人的,直到有一天路过的时候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才知道原来那里也是自己做饭炒菜的,应该味道很好吧毕竟那么香,很多次我们路过都是不同的香气飘出来,这时候我和同学就会很无聊地猜,这是辣椒炒肉吧,这是鱼香茄子吧。然后在流口水的遗憾中加快了走路的脚步。其实那里每天都会晾着衣服,每天都会传出来一些说话的声音——虽然我听不懂,但很有生气。有一回我实在好奇远远地朝那里面瞧了一眼(毕竟我每次路过都感觉里面黑咕隆咚的),看到一张很大很大很大的床从这头接到——一片黑暗中,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房子很有趣,并且怀着少年人的好奇想去体验一回。
他们这么多锅瓦瓢盆都是从哪儿来的呢?难不成在这儿买的吗?那住临时的房子却买新的器具也太不划算了吧。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想笑的心思,但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人在囧途里的王宝强,那个背着锅瓦瓢盆回乡的牛耿,在上飞机前喝完一整桶牛奶的乘客,在火车上语出惊人的大叔。最后在荒郊野外喝着二锅头过完大年三十的场景莫名温馨。明明是回不了家的窘境硬是被牛耿当成了愉快之旅,也许是真的很愉快吧。
我猜我沉浸在那个电影场景里已经笑得无法自拔了,我觉得我自己肯定笑出声了。不过相比起来徐峥(李成功)就比较惨了,感觉好像一路都很倒霉似的。到底是碰到了牛耿才变倒霉的呢,还是和牛耿强烈对比之后显得倒霉的呢。不过,再怎么说,他俩遇到的事情不都一模一样么。牛耿是个快乐的人。
好像又被谁戳了一下,我受惊似的颤了一下,才抬起头,过道里还是那么多人,难道都静止了么,我纳闷,刚刚戳我的又是旁边那位老奶奶,于是我看到有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指着我旁边的座位想要进去,我示意这里已经有人了,别人的包都还在这儿呢。奈何那个人一副什么都不会听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只想把他和他的大行李袋挤到里面去。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往过道看去,那个男人还是不见踪影,而这个人又简单粗暴、急不可耐似的,我阻止不了他。于是我尽力欠身,奈何他的行李太大而我的座位前又被大箱子挡着,我干脆说:“不如你坐我这里,我坐进去吧。”
他看了我一眼,表示认同。于是我们顺利坐下了。我看着眼前那个白色的大袋子,又看看过道,过道里站着的人还是那样多。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低下去看kindle了。
……
福临想要改革真的好难啊。我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发现已经快要到站了。
我看着过道里依然那么多的站着的人,看着旁边座位上坐着已经打瞌睡的男人,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然后我转过头来,又瞟到了地上静静躺着的白底印花口袋。
对了!那个人呢?
我猛地朝后看去,发现他正站在后面两排处的过道里,仿佛是觉得我的视线集聚到了他身上,他也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想起这座位还是他的吧,我赶紧站起来,疑惑地看看旁边那个男人,又疑惑地看看他,然后我指了指现在坐着的这个座位。我想他还是要回来坐的吧。
他摇摇头,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坐下。我犹豫了片刻,他又肯定地朝我示意了一下,于是我坐下了。
列车马上就要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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