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失明开始

作者: 王子凡 | 来源:发表于2021-11-09 03:13 被阅读0次

1.人类的失明

时至今日，我仍然能清清楚楚地记得两年前的那天早上我看到的一切——因为那是我最后看到的景象。两年来，我无数次回想到那时的场景，心驰神往。

那天，久雨初晴，即便心里有万般愁绪，在这样的阳光下，还是会觉得舒畅。

那几天我一直为一件事苦恼。我暗恋的男生阿秦跟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越走越近，每次看他们两个在一起说笑，我的心里都像塞了一个钢丝球一样难受。

那天早上，作为一个每天都会早起去占前排座位的学习积极分子，我竟然起晚了。闹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等我醒来时已经快要上课了。

我匆忙洗了洗脸，戴了顶帽子就赶去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

结果阿秦竟比我来得更晚，进来顺势就坐在了我旁边。

我没有化妆，头发也乱得像两只狗打过架的草坪。我不敢和他说话。记忆里只有他稍微有些脏的蓝色牛仔裤和黑帮白底的休闲鞋——这就是我最后看到的东西。

然后就是一声巨响，我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周围一片漆黑，我开始摸索，发出了声音。

“你醒了。”

这是阿秦的声音。

“怎么……怎么这么黑？”我问。

阿秦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好像都失明了。”

“啊？”

我不敢相信，伸手在我眼前晃，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所有人都失明了。”

最后我才知道，他说的“所有人”就是所有人。不是我们整个班，也不是整个学校，而是所有人类。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的经历都几近相同——一声巨响、昏迷、失明。

最早醒来的人很快克服了因为失明带来的恐惧，摸索着将其他人找到并聚集在一起。

就这样过了三天。这三天里不断有人受伤甚至死亡。受伤的原因是滚下楼梯或这磕磕碰碰，死亡的原因是摔下楼或者掉进学校中间的湖里。

而死亡的人里，就有和阿秦走得很近的那个女生。

我们摸索着去了学校周围的饭店、超市找吃的，等到东西快被吃完的时候，有人来救我们了。

这群人自称是军队，带来了一些物资，还说我们都会得到治疗。领头的自称是刘长官，他安慰我们，说“我们的人现在也看不见，但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他们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自己原先的宿舍。

每天他们都会给我们打针，说这是治疗失明的药。

可一个月后，我们的情况仍然没有好转，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时候刘长官说:“大家不要急，现在所有人都失明了，研究治疗方法及药物的专家也失明了，所以研究进度太过缓慢。不过不要紧，听说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还有一件事，大家最近需要干一些活了，因为所有人都看不见，社会生产力严重下降，我们的物资供应……”

于是我们除了每天接受治疗，我们又有了自己的工作。

非常幸运的是，阿秦和我分到了一起。我们的工作是送餐。每天接到从外面送来的饭，一个人拉车一个人开道，把饭运到食堂加热，在摆到餐厅。

而从开始从外面接受食物那天开始，我们每天吃的都是肉，没有任何蔬菜。最后我们才明白，地上已经种不了菜了。

我室友原来在宿舍养的花都枯了，几个男生在食堂找到了一些蔬菜种子，种下去到现在两年也没见发芽。

两年来，所有人都适应了黑暗。除了没有光明，我们似乎过得挺好。

直到那天晚上，阿秦突然告诉我，他的眼睛似乎能感觉到光亮。

然后第二天早上加热食物的时候，我听到他一直在呕吐。然后死活不肯吃饭。

到了中午，他把一块硬硬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保存好这个，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

到了晚上，另外一个男生接替了他的位置，和我一起送餐。

据说，阿秦因为表现优异，被调到了市中心工作。

2.久违的光明

阿秦的离开让我失落了很久。

没有了阿秦，我的眼前是黑暗，心里也没了光彩。每天的生活宛如行尸走肉。和我一起工作的男生说话声音温柔，时不时还说出两句幽默的段子，逗我笑上一声两声。可我跟他擦了近两年，还是没擦出什么火花。我还是想阿秦。

我跟很多人打听过他，但还是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仿佛他是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每天晚上，我只能把他就给我的那块东西拿出来摸摸，就像摸他的脸一样，让我感到安宁，平静。

这应该是一块石头，而且上面有刻痕。至于刻的是什么，我摸不出来。

是的，摸了快两年没摸出来。我甚至想过找一个爱打麻将的同学帮我摸摸，但试探之后才明白他也摸不出来。

那天我找了块木头，用刀刻了几个字给他摸，他摸不出是什么字。

我问:“麻将每张牌你都能摸出来，这几个字不行？”

他说:“麻将能摸出来是记得手感，不是摸出了纹理。简单的牌好摸，复杂的牌是记住了摸牌的感觉，一次是这种感觉就知道是这张牌……”

这几天，我更想阿秦。我对他的爱似乎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的迹象。

我心神不宁，于是向队长请了假。

队长当然同意，因为我从来没请过假，如果第一次请假都不给批，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请了假，早上我干脆没起床，躺在宿舍床上，手里摸着石头，想着阿秦。

一会儿宿舍门开，是负责打针的护士来了。

我有三个室友，其中一个凌晨工作出去了，另外两个是下午才去工作，所以还在宿舍。

打过招呼，他们让护士打了针。

我一般是在上班时护士给我打针，刚想让她给我打，却听到了关门声。

她走了，她不知道我也在宿舍。两年来，我都没在这个时间点待在宿舍，她忽略我太正常不过了。

不打就不打吧，打了两年都不见好，有什么用？

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没打这一针，我才知道了真相！

我就这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不知道时间，都要睡着的时候，我的另一个室友回来了。

她睡我下铺，凌晨上班到下午。一般这个时间段，宿舍只有她一个人。

我没和她打招呼，因为我睡意朦胧。

而她躺在床上，接下来就是什么东西震动的声音，在接下来就是呻吟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她生病了，便赶紧问:“你怎么了？”

一阵手忙脚乱的响动，然后就是一句脏话。

“X你妈，你在怎么不说话？”

“我……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你不知道我在干嘛？”

“你在干嘛？”

她突然不生气了，笑了一声，“我前几天发现的好东西，还有电，可以用，你要不试试？”

我大概明白了她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便不再说话。她却嘴停不下来。她本就是这种性格。

“我今天是真背！”她说，“出门没找到门，鼻子撞了，出去干活把手砸了，回宿舍时还走错了，开不开门。”

“那你真的挺背的。”我说。

“还有呢！”她继续说，“刚才我听楼道有人，就问咱们宿舍怎么走，我记不清楚我走过几间宿舍了。结果那人是护士，二话不说就给我来了一针。说什么早上忘了给我打……”

没想到我的那针被她挨了。

“打完针回来，我心想今天运气这么差，搞得我心情不好，我自己快乐快乐吧，正兴头上呢，你他妈……你在怎么不说一声……”

骂了几句，床下又开始震动了。这回我没打扰她。

可她这个人太热情，完事后把那好东西洗了洗，硬是爬到上铺让我也体验体验……

唉，盛情难却嘛……

这样的舒爽让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我太喜欢这种放松的感觉了！这几天太过烦恼，这种放松我太久没有了！于是在她的怂恿下，趁着另外两个室友没回来，又是两次……还是三次……记不清。

这样一折腾，我简直太累了，不久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我摸索着下床洗漱，两腿似乎不听使唤。下了床，我走路都觉着不舒服。

但我还是坚持去洗漱，这时却有了一个令我惊喜的发现！

我能看到光！

很模糊，就像隔着一块布，什么都看不清，但我知道那是光！

我惊呼一声，跑进宿舍想要分享我的喜悦。

可我这两个室友是凌晨下班，还睡得迷迷糊糊，我就没有过多打扰。

然后我去上班，却发现走路真的太难受了！昨天太放纵了，这就是代价。

于是我又请了假。

等回宿舍时，我竟然能隐约路了！我欣喜若狂！

回来后她们还在睡。我也没打扰她们，想等她们醒来再分享这个喜悦。

我摸出阿秦给我的石头，想看清上面刻了什么，却还是看不清，太模糊。

这会儿两个室友醒了，我立即喊了一声:“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有病啊！吓我一跳！”

“我恢复……”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感觉不对！

当时，阿秦说他能看到光的时间是晚上！是在食堂里面！

3.湖边的椅子

食堂里面是不会有月光的，那他看到的就是其他的光！

可是……可是既然大家都失明了，为什么要有光？肯定还有人能看见！可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我们有人恢复视力了？

“你恢复视力了？”室友问。

我心里一惊，再一看她们大笑起来。显然这句话实在开玩笑。看来在她们心里，恢复视力仍然是不可能的事。

“我恢复元气了……”我随便搪塞过去。

不一会儿，打针的护士来了。这时候我看得更清楚了。

护士长得还算清秀，却蓬头垢面，衣服也脏得不像样。

我那两个室友一样，头发太乱了，其中一个脸颊下面都是黑的，应该是洗脸习惯不好，每次都洗脸都搓不到那里。

两个人打完针，护士问:“还有人吗？”

我心想躲不过，应了声“有”，便下床。却一想昨天就是没打针才能看见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于是我试探了几次，确认护士看不见后，这才糊弄她把药打进到了姨妈巾里。因为我能看见她看不见，太好糊弄了。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竟然恢复了以前的视力！

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阿秦的那块石头拿出来。

石头两面都刻着字，一面刻着“别让他们知道你能看见”这几个字。

看来我的担心是对的！阿秦可能正是因为能看见才消失的。

他现在怎么样？在哪？这些问题来不及多想，因为石头另一面还刻着字:

下节课

11.6.5

46.8.21

75.18.9

76.5.5

4.3.15

这是什么意思？

阿秦肯定是想给我传达什么信息，却又怕石头被别人看到。

他知道我可能会恢复视觉，所以要在我恢复视觉后告诉我一些事。

可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节课？我仔细回想，那天出事时上的是高数课，可是接下来是什么课我有些记不清了。不过还好有课表！

课表就贴在宿舍门上，万幸两年来这张课表还在！那天的高数课后，是经济学。

那数字是什么意思？

我懂了！

于是我走向图书馆。所有人失明后，这里的负责人让我们把所有的书籍上交，集中存放在图书馆。

路上，我不敢大意，还是装作看不见。

图书馆里是没人的，毕竟都看不见，谁来看书？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本那本《经济学》教材。

11.6.5，11页第6行第5个字——湖……

湖边椅子下！

湖边有三个长椅，他说的是哪个？而且，他有什么信息要告诉我，做得这么隐秘？

三个长椅我挨个检查，最后终于发现了他所说的。

长椅下的土明显比其他地方松软一点，有人动过！

于是我找了木棍去挖。期间有人路过，但没人往我这边看，看来他们都没有恢复视力！

挖出来了！

那是一口塑料箱子，很大，我很难完全挖出来，但盖子可以打开。

里面有很多吃的！

首先是三个火腿。不是火腿肠，是那种金华火腿；

然后是十五罐罐头。有鱼肉的、牛肉的，竟还有水果的。

在这些食物上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纸上有手写的字。

4.阿秦的留言

看来，你也恢复视力了。

那天我没打针恢复了视力，本来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但最后还是没有。因为恢复视力这件事太危险了。

如果你看不见，起码能活下去，如果看得见，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们不会允许除他们外的人能看见。

他们每天给我们打的药就是抑制我们恢复视力的。虽然我不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但能确定的是，如此大费周章让我们看不见，肯定有什么隐藏的秘密。而如果看得见，就会发现这个秘密。所以他们不会允许你恢复视力。

如果有人知道你已经恢复视力了，想办法带上这些吃的快点逃！

如果没人知道，那就装作看不见，没有吃的了就吃这些。

他们知道我看得见，所以我应该很快就会被他们处理掉。所以趁着这空，我找到了这些食物给你留下，以防你也和我一样。

但你无论是逃还是装看不见，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我给你两个建议。

第一，让他们继续给你打针，继续失明下去，因为装看不见太难了，他们迟早会发现。然后，把你你今天能看见的事藏在心里，不要提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过这里的生活。

这是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要按这个建议去做。

当然，好不容易才能看得见，我想你多半不想再次失去光明。如果是这样，那就按我第二个建议做吧。但我还是希望你继续在这里过看不见的生活，起码没有危险。

第二条建议，还得装看不见，然后去观察你们之中哪些人能看见。记住，一定要确定这里具体有几个人能看见。然后你就从这几个人入手，查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我想等你知道了真相，以你的脑子，应该能想到办法在这个世界上以有视力者的身份生活下去。

告诉你一个诀窍，发现有视力的人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形象。干净的多半是能看见的。

5.恶心的食物

他们本应该装瞎的。可两年来没人看得见他们，所以他们便少了太多警惕，所以我很快就发现了两个能看见的。

我是在食堂发现他们的。果真如阿秦所言，这两人混迹在我们学生当中，衣服比较干净，脸上也没有污垢，头发都梳得整齐。他们的任务似乎是监督我们，看看有没有人恢复了视力。

可为什么他们要在食堂监督而不是巡逻呢？

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有人可能会看得见却继续装瞎，而在食堂，这样的人是最容易暴露的。我就差点暴露了！

每次送来的餐都是装在几个大桶里的，我的工作是把食物盛到碗里。今天我才知道我们吃的是什么！

是人！

我清楚地看到了人的手指！

恶心！真的恶心！两年来，我竟然都在吃人！

我想吐！可那两个人在那看着。我只能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对旁边的人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厕所离我还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而且我必须走得慢点，摸着墙慢慢挪——我要装看不见！

鬼知道我是怎么走完这三十米的！这三十米，简直比体测时的八百米还长，比走进一个男生的内心世界还难，比北极熊去吃企鹅要走的路还远！

在厕所的隔间里，我吐了好久！我还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出来后，我趁那两人不备，把我该吃的食物倒进了桶里。

然后我两天都没吃东西——吃不下！

第三天实在饿得虚脱，我才拿出了阿秦留下来的罐头吃了。

用了一周时间，我确定了这里一共有四个人能看见。

除了食堂里的那两个人外，这里的领导人刘长官和他的副手小李也能看见。

而食堂里的那两人每天除了睡觉，八成的时间都在食堂，而刘长官每天晚上8点到9点之间会和副手见一次，然后才会休息。他们见面的地方就是我们宿舍楼一楼，原先宿管阿姨待的地方。

而我记得很清楚，宿管阿姨那里有大大的写字柜，底下的柜子里完全可以藏一个人！

于是7点我就进去了，藏在柜子里面。写字柜是被闲置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被靠墙摆着。

果然在8点半左右，小李进来了，过了五分钟，刘长官也进来了。

门关，外面的声音瞬间消失。看来这房间做了隔音处理。

这时刘长官说:“这回消息准了，要结束了！”

6.沉重的对话

刘长官（激动）:这回消息准了，要结束了！

小李（惊喜）:真的吗？太好了！

刘长官:这两年我是真受够了！

小李:可不嘛！真不懂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要把所有人弄瞎！

刘长官（佯怒）:胡说！人不是他们弄瞎的！一开始，所有人都瞎了，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是怎么瞎的，可能……可能是外星人吧？

小李（轻怒）:明明人们已经可以看见了，他们为什么要用药抑制人们的视力恢复？

刘长官（叹气）:你还想不明白？

小李:想不明白！

刘长官:我问你，这两年的情况你都了解对吧？菜种不了，动物死了一大半，人类的食物问题有其他办法解决吗？

小李:所以只能吃人。

刘长官:对，只能吃人。可如果吃人，就会面临一个问题。

小李（疑惑）:有人不愿意吃？

刘长官:不！

小李:那是？

刘长官:早在灾变前，一个科幻小说作家就讨论过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任何食物，唯有吃人才能延续人类文明，那到底应不应该吃人？

小李（沉默良久后）:不吃人就会灭绝，何谈延续文明？可吃人，绝不是人类文明所允许的，所以吃与不吃，都延续不了文明，能延续的只是生命而已。

刘长官:所以，你明白了吧。

小李（沉重）: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吃人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吃人。而让吃人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吃人的办法，只能是看不见。

刘长官:没错！

小李:把人肉做得看不出是人肉也不行。

刘长官:是的。一旦有任何失误，比如指甲没处理好，事情就会很快败露！为了保证人类文明的延续，不得不让他们都看不见。

小李:这……这真是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两年！不过还好，明天事情就过去了。

刘长官:对，明天一切都会过去。

小李（惊慌）: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刘长官:什么意思？

小李（语无伦次）:99年保密协议！你……我们……

刘长官（恍然大悟）:对！

小李:所以……我们这次没签保密协议！但99年那会儿签过！

刘长官（恐惧）:这两件事情不一样吧？不不不，一样的……是应该签的。

小李:是应该签的，如果上面的人没让我们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刘长官:他们没想让我们活下去！对，没错！知道真相的人太多了！保不齐会有人说出来！

小李:99年的事情，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太多人相信。即便有人相信，也不会对人类文明的延续和发展完成影响！

刘长官:难道……明天他们会杀了我们？

小李:很有可能！

刘长官（沉默良久后）:杀就杀吧，为了人类文明！

小李（哽咽）:我不想死……

刘长官:回去睡吧，也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开门声、关门声。不久，又一次开门声、闭门声。

某人:刘长官，那个女孩不在宿舍。

刘长官:你看到她进宿舍了？

某人:7点进的宿舍，但现在不见了。

刘长官:你确定她能看见？

某人:不确定，但她今天在食堂的行为太怪异了，她好像是想吐，但强忍着。

刘长官:其他地方找了？

某人:整栋宿舍都找遍了，没有落下任何房间。我敢保证她没出这栋宿舍楼。

刘长官:所以她人呢？

某人:宿舍楼里，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有搜！

刘长官:你是说……行了，我这里不可能有人，去外面找吧，也许她跳窗了。

某人:为了防止她们看不见掉下去，所有宿舍的窗子都是加了防盗网的。

刘长官:能看见的情况下，拆开防盗网困难吗？拆开再安好困难吗！

某人:好。

开门声，关门声。又是开门声，关门声，木棍敲打地面声。

护士长:刘长官在吗？

刘长官:我在。

护士长:您找我？

刘长官:明天开始，打针不需要那么严格了。

护士长:为什么？不是换了新药吗？他们说新药的效果特别好。

刘长官:按我说的做就行。另外，旧药如果有剩余，全部销毁。

护士长:没有剩余，每天多出的十瓶备用药晚上都会上交。

刘长官:好，你回去再确认一下，要保证没有任何剩余。没其他事了，做完早点休息。

开门声，关门声。过了很久。

刘长官:都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人类需要记忆，哪怕是一小撮人拥有记忆。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有东西被放在近处的声音。脚步声，开门声，关门声。

7.文明的延续

过了很久我才敢打开柜子的门。

今天的月亮很亮，月光透过窗照进屋子，我清楚看到了柜子前放着的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没有包装的方便面面饼、脱水蔬菜、粉末状调料……塑料袋旁，是一沓整整齐齐的纸。

看来刘长官知道我在这儿。

我走了出来，准备开门溜回宿舍，却发现门被紧紧锁着。

我拿起那些纸，所发现字太小，月光不足以让我看清楚。但第一张纸上有八个大字，我勉强能辨认——呆在这里，看完烧掉。

这八个字是用马克笔手写的。

直到太阳升起，我才拿着这沓纸来到窗前。

“各集中营负责人，务必确认各自集中营里的留存人类每天打针，已经出现一例没有打针而恢复视力的事件，如再出现，严惩不贷。”

“各集中营负责人，为做到‘延续计划’严格保密，现规定所有助手、安保人员必须轮流在总部进行培训，待总部确认有结业资格后方可上岗。另，集中营中有视力者，占比绝不能超过集中营所有人的千分之一。有超过的及时上报，等待总部处理。”

“通报:0812号集中营负责人伙同助手向所负责集中营中留存人类公布‘延续计划’内容，0812号集中营共3215个留存人类已全部清除，负责人处以死刑。其助手不知悔改，已引爆体内植入炸弹，尸体于今天找到，流入中央厨房。”

“各集中营负责人，食物资源目前已严重匮乏，请进行第二轮筛选计划。满足以下条件任何一个的，列入留存人类名单:1.智商超过110；2.身体机能评分超过110分；3.掌握重建社会所需技能；4.非物质文化继承人。具体筛选方式将以文件形式发放。另，高等院校改编的集中营不参与此次筛选。”

“各集中营负责人，请按时、按要求严格执行筛选计划，不可徇私舞弊，否则严惩不贷！总部随时派人进行突击检查，务必保证此次筛选公平、公正！”

“各集中营负责人悉知，土壤恢复研究已经攻破最后难关，在东南、西北地区已开始大面积种植农作物，预计半年后可产出足够的粮食及蔬菜。请各集中营负责人继续严格保密，胜利就在眼前。”

“各集中营负责人悉知，生物研究院已经完全掌握克隆技术，所有保存的动物基因都可以完成克隆。此技术优先用于养殖业，预计两个月后第一批养殖鸡出栏，养殖业将在五个月内恢复。之后，此项技术将用于恢复地球生态系统。”

“各集中营负责人，人类文明即将恢复，请做好以下准备:1.确认清除所有剩余药品；2.清除所有食物痕迹；3.完善集中营内制度，确认离开后一天之内社区可自行运行。”

“各集中营负责人，总部决定将于明天开始，执行‘复兴计划’，请于明天下午14点，带领本集中营中有视力者前来总部报到，接受培训。此次培训极为重要，务必认真对待，不得请假！另外，请将所有关于‘延续计划’的文件进行销毁，总部明天将派人检查，如发现有未销毁文件，集中营负责人将被判处死刑。”

这是这些纸上的内容。

看完后，我明白了刘长官的用意。房间里有小火炉，旁边有水和炭。

我生火烧水，把这些纸全部扔进火炉里烧掉。煮了方便面吃了。

中午的时候，我听见门口咔嚓一响，赶忙跑了过去。

门开了，刘长官已经走出了宿舍楼。

我想追上去，但还是没有。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第二天一早，整栋宿舍楼就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嚷嚷着能看见了。

8.糖糖的日记

日期:鬼知道是哪一天

天气:晴

心情:棒极了

今天，我终于能看见了！两年了，我因为看不见，已经忘了我从14岁就养成的写日记的习惯。今天，我终于能写日记了！我要详细记录今天发生的一切！由于没有表，所有时间都是大概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