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杭州城二百里的地方,有个水乡小镇,沿着贯穿整个镇的河水往东,能看到一座琉璃亭。
这座琉璃亭是阴阳两界的分隔点。
常有阴差来来往往,打开亭子内的通道,把魂魄送下去,渡向往生之地。从没有魂魄上来过。
然而这天,有一个鬼魂趁着通道打开的一瞬间快速飘了出来,快到阴差都没有注意到。
鬼魂沿着河走,走得非常慢,边走边四处张望,有时又紧紧锁着眉心,仿佛在回忆当年这座城。
鬼魂停在了一间酒肆门口,迎风飞舞的酒旗上,大大的“米酒”二字异常招摇。他缓步踱了进去,看到靠窗的位子没有人坐。他走过去坐了下来,伸手缓缓抚摸面前桌上的裂痕。一枝梅花开在窗前,他抬头望去。在让人眩晕的阳光里,他仿佛看到了她头上戴着梅花,笑得嫣然的样子。
那一年,他刚刚结束刀口舔血的日子,被朝廷招安当了一个小捕快。一次办案抓贼人,来到了这家米酒铺子。贼人在偷东西,被他抓了个正着。为了感谢他,老板娘给他递上了一壶特酿米酒。他开口说谢谢,抬眼望去。就是这一眼,老板娘如湖水般漾起涟漪的笑容和鬓间的梅花就成了他过去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此后,他几乎每天都来这家铺子。每次来,都坐在窗边。老板娘就每天保留着这个位子,另外的人谁也不让坐。每次,他来看她,她盛酒,他喝酒。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敌军入侵的那天。
作为吃公粮的人,他必须要去守卫镇子。他用刀砍敌人,刀卷了用斧头砍,砍到麻木,杀到麻木,敌人的血溅了他满脸满身。
他这时想的只有灭了敌军,要守好镇子,要让她们活着。
不知道厮杀了多久,渐渐地他体力不支,被敌人一刀砍在胸前,轰然倒地。他撑着想要起来,又被一刀砍在背上,再一次倒下。在他挣扎着继续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远处的欢呼声传来,敌军全部被消灭了。他嘴角噙着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站起来。
思绪慢慢收了回来,他往酒缸旁望去。如今,盛酒的是一个年轻姑娘,旁边坐着一位阿婆,鬓间戴着一朵梅花。不知姑娘说了什么,阿婆笑了,笑容如湖水般荡漾开去。
能看到她真好,还活着,也真好,泪水突然涌上他的眼眶。几十年的心事终于了却,这是他最后一次凝视她,直到铺子快要关门,然后回到了琉璃亭。
“阿婆,好奇怪呀,这张桌子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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