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很远很远。翠娥与她父亲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拥有耐心的同时也懂得变通,我个人认为这是很了不起的品质!
98年的时候,翠娥从集市上买回来几只小羊羔,每天和她父亲一起去村外放养,翠娥负责看着羊群,她父亲则拿着镰刀割草。镇上那家收杂草的,已经从五分钱一斤,涨到了一毛,有目标的忙碌让一家人过得越来越好。
很快,牛敢家拆掉了旧院子,盖上了三间新房子。春节前,牛敢突然去找我说,他家要去县城买台电视机,喊上我一起去玩。就这样,邻居带着牛敢一家和我去了二十里地之外的县城,挑了一台相对便宜的黑白电视。
如果故事按照这样下去该多好,可是不幸还是降落到这个慢慢苏醒的家庭。
那天傍晚,牛敢的父亲正在把羊往圈里赶,院子里铺满了已经晒干的草,牛敢在用木叉堆草,翠娥在厨屋里烧饭。
突然,牛敢的父亲说肚子很疼,一家人都觉得是着凉了,或者吃了剩菜的原因,所以也没太在意。牛敢从村里药铺抓了一些治肚子疼的药,吃了之后慢慢好了一点,但是没过多久又疼了起来,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下面的情节估计大家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了。
后来,牛敢的父亲直接疼得直不起腰来,被邻居送到了县人民医院。经过医院检查,确定是胃癌,而且已经是晚期了,如果配合医生治疗,还能活三五年,反之,也就几个月。
年幼的牛敢和翠娥对癌症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父亲生病了,打打针吃吃药就能好起来。
医生要求住院,可是牛敢的父亲说:“反正也治不好了,再说俺住不起,翠娥还小,牛敢还在上学,我得赶紧回去干活,我能多活一天,就能多赚一点钱。”(这是原话)其实牛敢的父亲说的并无道理,在灾难面前,金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与其家破人亡,不如二选一,穷人的世界世态炎凉,或许丰衣足食的人们无法理解,有的人活着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接下来的故事也是值得我们深思的,也直接影响了牛敢和翠娥的性格。
村长得知这件事,向镇政府写信申请援助,希望能召集更多人来帮助这个无助的家庭。
很快,十里八村的人来到了我们村大队里捐钱。前面是一个讲台,讲台上跪着的是牛敢和翠娥,牛敢双手抱着的是一个贴了红纸的捐款箱。
长长的捐钱队伍排了很远很远,周围也围了一大圈前来看热闹的人,兄妹两人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是朋友们,你们可想过被帮助真的会快乐吗?
我们能经常在电视里看到,某个明星去贫困的西部山区捐钱的镜头,被帮助的人通常手里拿着钱,一圈摄影师围着拍照。
其实人性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们何尝不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们就是那个贫困山区的孩子,守着那么多人接过钱,还在电视台播放这个画面,我们会开心吗?我认为更多的是自卑,根本抬不起头来!
后来牛敢提到过这件事。
他说:“当时他很想很想拒绝,很想找一个空子逃掉,可是面对那么多好心人盛情难却,是无法拒绝的。”
在周星驰的电影《长江七号》中,民工周铁将儿子周小狄送进了贵族学校, 班主任非常看不起周小狄,不允许他靠近自己。周小狄触摸过的钢笔,班主任会拿出餐巾纸包住。在班主任的眼里,这个穷孩子是一个极其可怜和可以任意羞辱的人。周小狄曾对班主任说:“我想当一个穷人,因为只要一个人有骨气,即使再穷,也会得到别人的尊重。”但对他的宣言,班主任不以为然。
让穷人没有尊严,我向来认为这不是一种简单的市井文化,它往往与社会歧 视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是另一种“社会不公”,而且它还与公权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看到一则新闻,某市对低保户制订了一个“标准”:不准装空调,不准有电脑,子女不准读寄宿学校,不准养宠物狗,不准装修房子,不能出入娱乐场所!为了让市民监督这些低保户,这个市竟然决定制作低保户门牌。(后来因为遭到反对而不了了之)
对低保户进行扶持,这本是社会、政府的应有之义,而现在却发展到动用权力,让全体市民来监督低保户,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在这里,社会对待穷人尊严的冷漠态度,让人慨叹。
慈善似乎成了当下的一个流行语,但慈善的内涵,我们还需要补补课。慈善不应该仅仅是对弱者的物质救助,更不能缺少的是对弱者人格尊严的维护与尊重。
所以,我们若想帮助人可以,要偷偷地帮,别让更多人知道,那才叫做好事。对于牛敢来说,原本就有点自卑,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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