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春的清晨,太阳露出了半边脸,照开了薄而透明的晨曦,村里男人们都早已活动开了,女人们则为胖叔家又生了一个女儿而聒躁起来,传胖叔家又生了一个“酒瓶子”,以后酒有的喝了。
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酒的辛辣味,蹲在墙角的胖叔双手抱头,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大肚子酒瓶,小学一年级的我只认识那上面写有“古井”二字。土坯房子里传出嘤嘤的哭声,那是胖婶生下第四个女儿后无奈的哭声,为这,胖叔爱上了“古井”。
老大招弟招来个老二带弟,老三盼弟盼也没能盼来个弟弟,胖叔把身旁的“古井”捡起来一饮而尽,叹了一口气,确乎不拔的说此生无儿也罢!老四罢弟就此成名。
胖叔说酒味里有某种超物质,酒又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古井”更是特别,“色清如水晶,香醇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可是胖叔心里跟明镜似的,可不敢再贪杯了,村里人喊他们家“招弟家”,虽没招来个弟弟,想要让村里人看看女儿不比儿子差,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一张大桌子边围满在写作业小朋友,好不热闹,我也拿出作业挤在盼弟和罢弟之间,罢弟吵着挤死了。盼弟就不写作业,在欢天喜地的讲笑话,她说她们班的一个男同学带把小剪刀,上课把前排女生的小辫子剪掉了,听得我们前扑后仰哈哈大笑,我前扑着不小心扑断了罢弟的铅笔芯,罢弟用铅笔敲几了我的头,又不痛接着哈哈大笑。
招弟和带弟赶紧写完作业去做晚饭,顿时桌位宽松了许多,我把两只胳膊都抬到桌子上,罢弟对着我的胳膊就是一捶子,“啊呦”痛得我直叫。我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左手抱起书本右手拿起铁文具盒,对着她的黄毛头使劲敲下去,“梆”的一声,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再也不去招弟家写作业了”。听后面罢弟嗷嗷的大哭,抱起的书掉落一地也不敢去捡。胖婶一听到哭声就烦躁透顶的嚷嚷着,全是一个色,不争气的丫头片子,明儿一个个给送走,途个清静。
胖叔做工回来,拖着疲惫的身体把我的书捡起来,送给我笑着说:“小调皮你跑什么,作业写完了吗?写不来的就去问招弟,好好读书,长大了才有出息”。
星期天我端着碗去招弟家窜门,罢弟也端着碗,双脚叉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我把碗里的肉肉夹给她,她才合并双脚放我进去了,胖叔和胖婶给人做工不回来吃饭,桌子旁坐着招弟丶带弟和盼弟,桌子上只有一盘墨绿色的腌萝卜菜,我也挤到桌子上夹起腌萝卜菜,和她们一起嚼着,真香!
招弟考上了师范,带弟考上了高中,胖叔拿出放在米缸里珍藏的亭亭玉立的红瓷瓶,瓶标上面仍是“古井”,斟满一杯念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端起来笑着一饮而尽。
时光在流逝,从不停歇;万物在更新,我们在成长。
转眼,招弟她们四姊妹都工作了,胖叔家的房子成了村里最漂亮的,胖婶的衣服是最潮流的,每逢年过节胖叔家是最热闹的,胖叔的最爱“古井”堆满半个小屋。胖叔知道这是女儿们的心意,她们说这酒是“曲九酝酒法,爱桃花春曲,采无极之水,汇原浆精华”,愿爸爸喝着健康长寿,喝完酒的空酒瓶胖叔舍不得扔,用水泥把它们砌成院墙,远望像一条长龙,走近一看,盘有清一色一条龙的赤褐色酒瓶,惊艳极了,此后“古井墙”从了我们村一道亮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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