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使人不得呼吸。行走在人群中的孤岛,不能感受阳光的温度和花草的香味。一夜无梦,醒来之后的身体不再疲惫,但走起路来一点精神没有。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能解救我的只有摄像头,他们七点会走到客厅,坐下来冲杯奶粉。先是他冲了一杯,等她坐下来,奶粉差不多可以喝掉。接着他给自己冲一杯奶粉,喝完后,两个人再用开水冲一下碗,再把冲洗后的水喝肚子里。她照例要拿出那袋塑料袋,仔细看一遍上面的字,确保今早的药喝的对喝得不少一样。
两人认真商量了一下今早得饭,其实没有什么别得花样,照例是馏馍蒸红薯。她没法做饭,他冲她耳朵说我今早先出去走一圈,回来我做饭!
中午女儿们女婿们一起过来,他们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女儿们拖地,做饭,擦桌子,洗床单。
下午五点之前没人会打扰他们,这是他们最重要的时刻:午觉。
晚饭他们说你们都不要过来,我们下点面条就行了。他会下面条,她可以指导他。他听不见时,就会走到她身旁,听她说下一步怎么办。水烧开了,他忘记下面,她坐在沙发上喊他。
吃完饭时,隔壁邻居来看她。她不大会叙家常,又担心冷场。给对方看自己吃的药,看上海女儿给她写的几点吃什么药。告诉对方外地买药不能用社保卡,药很贵。
十点钟她提醒他去烧水,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个用烧开的水洗脚,一个就着台灯剪脚趾甲,那种很厚很硬的脚趾甲。得用又大又笨的铁剪刀,她戴着老花镜比他看报纸还要认真。
看着摄像头那边的他们,也许还有其他人在看。他们是普通老人,他们和天底下的父母一样,平和生活。从前的青春都跑远了,
只剩下他和她,蹒跚在镜头下。他们的子女们拿着手机一遍遍翻看。他们的音频就在同一个频道,这是镜头外子女们在出生以前就熟悉的声音。只有听到这种声音,他们才能安然入眠。
想起伊朗诗人艾姆郎,萨罗西的诗:
我越是逃离,却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过脸,却越是看见你
我是一座孤岛,处在相思水中
一千零一面镜子,转映着你的容颜。
我从你开始,我在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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