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晚上，邱乐意外地收到了娜娜发来的微信，约她周六吃个午饭，说是要联络联络感情。
联络感情这种事情，挺正常的。但通常情况下，这种事情在他们四人帮里发生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三缺一，绝对不可能出现二缺二的情况。
邱乐很敏锐地意识到娜娜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且得避开天裕的人，即便那两个是好姐妹。她赶紧推了和辛承的约会，把周六半天的时间挪给了娜娜。她们约在了邱乐上课地点附近的烤肉店，准备一直聊到上课。
天下着雨，雨水冲刷着玻璃，形成了一道水墙。肉在烤盘上发出了滋啦滋啦的诱人声音，伴着浓郁的肉香。烟囱挡在她们两个中间，却挡不住她们聊得热火朝天。
“下个礼拜你们拍婚纱照，真想来凑热闹！”
“你好好上班！”邱乐给五花肉翻着面，“到时候选片再叫上你们也是一样的。”
“但还是想看现场，你给姐妹们直播一下不？”
“你们都上班呢，直播什么！不过倒是可以自拍几张先给你们过过瘾！”邱乐一口肉塞进去，一本满足，“还是肉好吃！”
娜娜也跟着塞了一口，含糊不清道：“那是！你说你最近一直吃草，我就不明白了，草有什么好吃的！”
“还不是为了要减肥！”
“那这一顿下去，你岂不是就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等会上课的时候我努力努力，争取全部消耗掉！”
一顿饭从头吃到尾，娜娜都没有说今天的重点。就在邱乐买完单的时候，娜娜塞了张纸给她。
“拿好了，乐乐！我可是冒着风险抄下来带给你的。要是哪天我因为这件事情丢了工作，你可得负责帮我找下家！”
邱乐接了过来就往包里塞，“不愧是好姐妹！”
“你在卡丘仕不可能察觉不到张扬那人的问题。你不问我，也不问蓓蓓，肯定是因为怕万一出了事，张扬那王八蛋找领导告我们的状。他那边的订单单证都过我手，他跟哪家眉来眼去我一清二楚。”她喝了口水，“轮到你在卡丘仕好好表现了！弄死那丫的王八蛋！”
“昨天张扬有没有加班？”
“至少我走的时候，他还没走呢。”娜娜看了看时钟，起身开始穿外套，“一直在打电话。你昨天干了什么？”
“给他小鞋穿了。”
“干得好！”
“你回去路上小心，我们再约！”
邱乐赶到教室，赶在换衣服前把那张纸打开看了一下。遂飞快地发了条微信给辛承，把小道消息告诉他。
第二天，辛承来新房监工装修队进度，他们顺便就聊了聊。
“这老冤家可真难缠！”邱乐站在半成品的厨房里，“还不知道罗夫诺的订单他接不接。”
“大概率他会接的。就算不赚，他也会接。接下来我就要让冯骁拆东墙补西墙。”
“你就不怕他反过来摆你一道？”
“他一定会摆我一道，但我可以随机应变。”他笑了笑，“冯骁也不傻，不会一直做赔本的买卖。对于康达那种小公司，不赚钱就等于是亏本。而对于我们卡丘仕来说，却不过是不赚而已。所以，未来几年，我们的底线基本就是成本价了。就算我们不赚，也得让康达亏。”
“就这么一直耗着？”
“无论是罗夫诺还是威娜，我都有能顶替他们的供货商，而且都和我们卡丘仕签了在中国地区的独家代理权。现在吃的这些亏，我怎么可能再吃第二次呢！所以，康达那边就这么耗着吧！”他遂把她拉到跟前圈着，“这几年，你的工作量会一直维持在这个水平。我们可以有时间在上海办婚礼，在伊尔库茨克办婚礼，去摩尔曼斯克度蜜月，再要个孩子。”
“你倒是都已经规划好了！”她笑着，“也许还能要第二个，第三个……”
“都随你！”
“后天就要拍婚纱照了，我约了今天下午做美甲，你陪我吗？”
“你需要我陪，我就陪。但我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这里连个给你坐的地方都没有，站着也怪累的！”邱乐笑得甜蜜，“我的御用美甲师还没见过我的新郎呢！等会回家随便吃点，然后陪我去做指甲呗！”
周二，天气十分不错，气温也很宜人，非常适合户外活动。
蔚蓝的天空清朗，无风无云，邱乐扒着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觉得老天爷实在是很赏脸！她今天的状态很好，整个人神清气爽，所以也就显得有点活泼。
他们今天的行程都是一对一的。专属的化妆师，专属的发型师，专属的摄影师，就连外景地点也是提前预约好的。
辛承直接开车去了外景地，影楼的车子已经等在了那里。那是一辆房车，粉色的涂层，替自家影楼打着广告。他们外景的礼服都在房车上，是之前就选好了的，但也都是影楼自己的礼服，并没有为他们量身定做。
今天新娘子最大，化妆师在她身上下了大功夫。新郎做了个发型后就没什么事干了，在房车外打电话。邱乐猜他是去处理公司里的事情了，毕竟今天是工作日。
从车窗的一角，她勉强能看到辛承的背影。他的西服留在了车上，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站在底下的草坪上。
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折腾，但邱乐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辛承的背影上。她觉得今天的辛承看起来格外挺拔，特别帅！
“新娘往上看。”化妆师给她刷下眼睑的眉毛，不禁打趣，“不用盯着，新郎不会跑的！”
“他肯定是不会跑的，但我怕他穿成这样要被别人给掳走。”
化妆师哈哈笑道：“是！新郎官是很帅！”
摄影师调好了机子，“我先去给新郎拍几张单人的，你们也抓紧点。”
邱乐操着老妈子的心，“他的西服！西服给他带下去！”
不一会，她的新娘妆也完成了，发型师接过了活儿。而她的化妆师则马不停蹄地拿着补妆工具去给新郎补妆。
邱乐隐隐约约能听到摄影师的嗓门，也就知道现在辛承正在拍他帅酷的单人照。看不到，她就有点心痒，于是就有点坐不住了。
发型师也是个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染着一头粉棕色的头发，带了美瞳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
“稍安勿躁啊，新娘子！”她边给她梳头边笑着说，“咱们可是得惊艳出场的，让新郎被你迷得五迷三道才行！”
邱乐的第一套造型很华丽，是条大鱼尾长款婚纱。裙摆很大，她自己提着不够，发型师和化妆师也一起来帮忙。
紧身包臀的设计，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材，以至于她一出车门，辛承的目光就盯了上去。
他去到房车的车门边，十分绅士地递出手想去牵她下车。但邱乐的礼服用料太多，她两只手都提着巨大的裙摆，根本不得空。房车的梯子狭小，辛承索性大臂一揽，单手直接将人从阶梯上抱了下来。他这一抱，吓得邱乐赶紧松手搂住了他的脖颈。裙摆就这么泄了下来，铺在了草坪上。
辛承满脸都是笑，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遍，“今天就这么好看了，结婚那天我可怎么办！”
邱乐也跟着笑了，“你可以像老莫同志学习，在大庭广众下，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哭一场！”
从旁传来了相机的咔嚓声，他两不约而同地回头，就看见摄影师在疯狂地摁快门。
化妆师十分有经验，“这种自然状态下的照片通常都很不错，后期P下背景就好了！”
接下来，邱乐就要上树了。梯子已经在一旁的参天大树旁架好，上树全程，她的新郎都在一旁护着。
邱乐有点晕高，照理说坐在树上会害怕和头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玩过蹦极的缘故，邱乐觉得一点都不害怕！又或许，是因为树下站着的是辛承。
长长的裙摆从树枝上垂了下来，落到了辛承的跟前。他抬手取下了邱乐脚上的鞋，把她前天刚做的脚趾甲露了出来。
邱乐晃着脚丫子，裙摆就跟着晃了起来。她心情很好，坐在树枝上登高望远，顺便赏一赏这大好春色。
摄影师抓拍了几张她的单人照，随后就搬上了各种道具，手把手教他们摆各种姿势。
第一组拍摄十分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做第二套造型的时候，她才从化妆师和发型师夸张的描述和表演中得知方才自己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辛承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多含情脉脉。
辛承的眉眼很好看，深邃中透着刚毅。严肃的时候，目光锐利。温柔的时候，柔情似水。
邱乐的第二套礼服是件短款婚纱，俏皮可爱，与第一套是截然不同的风格。而辛承则是一条英伦风的格子背带裤。拍摄没什么难度，他们只需要摆各种亲密的姿势就行。
中午的时候，外景部分收工。剩下的都是影楼的内景，她们还有四套造型要拍。最后两套，是中式礼服。也因此，他们在造型上花了大把的时间。
二人都一圆曾经无法实现的奢求，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玩了一把穿越。他们直呼彼此的表字，仿佛那逝去的千年并不存在一般。
拍摄几乎进行到了凌晨，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于是在请了一天假后，这两个人又双双多请了半天假。
辛承一觉就往中午的饭点去，索性就去了邱乐家吃午饭，顺便接她上班。邱乐的手机里有好多张昨天的自拍与偷拍，他们边吃边看，一家人有说有笑。
老板和老板娘掐着点进了公司，喧闹声瞬间就安静了。
邱乐邮箱一开，就收到了一张订单。张扬终于纠结完了，把罗夫诺的那一单给了卡丘仕。随邮件附送了一份询价，让他们报同款年中大促的价格。
现在才四月份，大促询价来得稍微有点早。按照辛承的意思，供货商报多少过来，她就报多少出去，其实也没多少事情可以做。把订单数量和交期要求发出去后，她只需要等着罗夫诺那边的回复就行。
坐着闲来无事，她就忍不住又把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相册来回看了好几遍，她由衷得觉得自己的男人就是帅！从皮相到脾气，除了帅，她也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他了。
罗夫诺的报价来得很晚，一直拖到了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才姗姗来迟。原本准备理包走人的邱乐看到报价单后，把包一扔，打印出来就往对面辛承办公室里跑。
她把门一关，“罗夫诺这是和康达串通好了的吗？米哈伊尔那老头子是不准备和我们做生意了，是吗？”
“价格来了？”辛承伸出了手，问她要报价单。
“这大促单的价格居然和常规单一模一样！”邱乐把他要的东西塞到了他手里，“他这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你当傻子！”
辛承接过来看了看，又把另一只手伸了出来。
“你还要什么？就一张报价单！”她想想就来气，“怎么就能有这种吃里扒外还自以为是的败类！”
“邱乐，你来。”
她这才意识到辛承要的不是报价单，而是自己的手。她撅着嘴气呼呼地把手往他手心里一塞，然后就被辛承带着坐在了腿上。
“很生气吗？”
邱乐用力地点了点头，腮帮子鼓鼓的，“米哈伊尔把报给我们的价格抬高，这明摆着是和康达商量好了的！”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辛承把报价表随意扔在了桌上，这才两只手一搂把她圈在怀里，“这个单子我本来就没想要接。去年和前年的年末大促订单就已经流给了康达，这你也是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
“罗夫诺的这一步在我预料之中。我过去这一年的动作让他们觉得我的底线就是不亏。所以罗夫诺才把给我的报价抬高。但他们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其实有时候根本没有底线。米哈伊尔以为这样做就能拿捏住我，但其实他只是老糊涂了而已。不但彻底暴露了自己，还断了自己的后路。”辛承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心平气和地给她分析，“以现在这个价格和大促单的数量，是有利润空间的。这个空间是他们共同商量的结果，所以这份报价才会拖到了这个时候给。这些利润是罗夫诺得还是康达得，或者他们要以一定比例去分，也都是他们之间已经商量好的事情。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一部分利润吃掉，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我们都接不到订单啊，按照这个价格。”
“你又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了。我们不赚，不过是不赚而已。但康达不赚，那就等于是亏的。”
邱乐想了想，“所以你是要把罗夫诺今天的价格往下再压一点报出去？”
“我等会儿把前几年的几个大促单价格都调出来看一看，再结合现在卢布的汇率，大致也就知道罗夫诺基于这种大订单的保本价是多少了。”
“我们不管罗夫诺今天的报价，而是要按照他的保本价来报给天裕，是吗？”她不免又担忧了，“但如果我们用这个价格接到订单了怎么办？”
“只要我们这么做了，那么康达想要接单也只能是这个价格。所以无论是谁最终接了这个单子，都会是以罗夫诺的保本价接的。”
“所以罗夫诺这一单注定赚不到钱！”她依旧担心价格的问题，“但如果米哈伊尔死咬着今天的这个报价不放呢？那岂不是卡丘仕要亏钱接单？”
“不会的。”辛承笑得意味深长，“我会去和米哈伊尔好好谈一谈他在中国市场的未来规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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