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几十年前。虽然很久远了,可是每当我想起那件事,心中就像压了一块巨石,让我喘不过气来。
故事的主人公叫辛月。她家住在绵绵的太行山里。
放眼望去,全是灰青色的石头,石头不会变成钱,所以整个村子都很穷。
墙是石头的,房子是石头的,路是石头的,就连吃饭的桌子都是石头的。
辛月家有三间石头房,东西两个房间有两铺炕,她的父母跟她的弟弟辛国睡东屋。辛月是大姑娘了,不方便和父母一起住,一个人睡西屋。
一天晚上,停电了。那时候,停电是常有的事,可能是电力不足,也可能是电线质量差,反正多数情况下电灯都不亮。这样也好,每个月能省下几毛钱的电费。
辛月的母亲点着了煤油灯。说是灯,其实仅仅是个小盘子,里面盛着煤油,一根棉花捻儿伸出来,火苗如豆,在风中摇曳。
辛月的母亲坐在炕沿纳鞋底。辛国跟父亲去山坡下割麦子了,还没有回来。
鸡窝里的鸡挤在一起,它们站着睡觉,好像谁踩了谁的脚,偶尔有一声含糊地嘀咕。懒懒的猪在圈里“吭哧”。酸菜缸里的水冒了一个泡。什么昆虫在窗子上扑翅。房檩好像不堪重压,“吱呀”,呻吟了一声。两只老鼠在墙角“吱吱”打架……
这些突然冒出的声响,让寂静的夜变得有些恐怖。
辛月在西屋,可能正在看书。她是村小学教师,现在放麦假了,她闲在家里。
母亲的灯苗突然跳了一下,她停下手里的活,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刚要继续纳鞋底,隐隐约约觉得西屋有说话的声音。
于是,她又放下手里的活,下了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辛月果然在西屋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跟谁在说话。
母亲往前探了探头,看见辛月一个人坐在炕上,正跟对面唠嗑。而她的对面什么也没有!
油灯的灯苗飘飘忽忽,墙上的旧年画上,一个胖娃娃在傻呵呵地乐。柜子上花花绿绿的龙凤图案显得极其深邃。窗外的月亮像个钩子,呈现出瘆人的猩红色。
母亲的脑袋一下就大了……
“辛月!”母亲大声喊道。
辛月小声对那个看不见的人说:“我妈来了。”然后,她一抬腿下了地,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声低气地问母亲:“妈,你有事?”
“你在跟谁说话?”母亲严厉地问。
“……大李。”
哪里来了个大李?母亲连听都没听说过!
“大李是谁?”母亲惊怵地问。
“女婿啊。”
“女婿?你癔症了吧,你什么时候有女婿啦?”
“你不知道?他不是你们做主给我找的吗?”她皱着眉,不解地看母亲。
母亲惊慌地把她拽进东屋,低声问:“他长什么样?”她怀疑是村子里哪个死去的男人附了女儿的身。
辛月回头看了西屋一眼,说:“高个子,大眼睛……”
接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妈,其实……”她好像怕母亲生气,不敢说下去了。
“其实什么?”
“……我对他的长相不太满意。太瘦了,皮肤还有点黑,嗓子也有点哑。他根本比不上那个人……”她说的“那个人”是指以前她看上的一个男教师。父母嫌男教师家里穷,没同意。于是,那段朦胧的爱情就草草结束了。
辛月接着说:“妈,我可不是抱怨你。大李对我也挺好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木头抱着走呗……”
母亲傻住了,女儿描述的这个人,她从来没见过。但是,从女儿的神态看,这个人确实是存在的,就坐在西屋的炕上。他是女儿的丈夫!
“妈,没什么事,我就回我的屋啦?”辛月试探着说。
“你,你回吧……”
辛月转过身,轻飘飘地走回了她的西屋。
母亲朝西屋看去,油灯的灯苗还在飘飘悠悠,不过,更深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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