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好，我是苏莫。
最近在看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这本书放在书架上很多年，终于鼓起勇气看下去。
可能你会好奇，但是如果你面对一本四五百页、一个段落有两三页的鸿篇巨制时，可能也会犹豫着要不要读下去。
《追忆·似水年华》在法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占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与《尤利西斯》并成为意识流小说巅峰。马赛尔·普鲁斯特借助一种清新灵动的风格，用一个人的一生和一些极为普通的事情，描写了所有人的一生。
今天要聊的故事是《追忆·似水年华》第一部的第二卷，“斯万之恋”。
书中这些读来颇为古典的文字，讲述了一个十分现代的故事。
01
斯万先生和奥黛特小姐是经由朋友介绍认识的。
在巴黎的上流社会，斯万算也算颇有名声。在认识奥黛特之前，斯万几多风流，隔三差五地换女朋友已是家常便饭。
第一次见到奥黛特的时候，斯万只觉得这个女孩的长相并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尽管如此，但是奥黛特对斯万却一见倾心。
第一见面后不久，斯万收到了奥黛特的来信，希望能到他家里来，这样“就会对他更加了解”。
于是斯万请她来家里做客，给她看家里的藏品、请她喝下午茶。
自那之后，奥黛特越来越频繁地找借口去斯万家里玩。但斯万每次见到奥黛特的时候都会因为那张不招自己喜欢的脸而失望。
有时，奥黛特会给斯万写信，“可以到我家里来喝杯茶吗？每次都要等很久才能见你一面。”
斯万回他说，“我最近正在写一部专著，实在抽不出时间。”
“我知道，跟您的专业相比，我实在不算什么。”奥黛特说，“但我也很想学习，了解一些新的知识，你正在研究的东西一定很有趣吧？”
斯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跟她说，“抱歉，其实我比较害怕结交新朋友。”
“是因为你曾经因为另一个女孩痛苦过，所以害怕坠入情网吗？你别担心，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一定会用生命去喜欢他的。”奥黛特说话时声音自然，让斯万有一丝感动。
“谢谢你。”斯万说，“但你平时肯定很忙吧？”
“没有呀，我平时很闲的，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只要你找我，我就陪你。”
……
斯万在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回想起这段对话，有时会想起她。
事实上，我们总是会对爱情抱有一些幻想，而当这些幻想与某一个人的回忆重合时，这个人的模样似乎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02
随着时间的推移，斯万渐渐习惯了身边多了这样一个主动开朗的女孩。
他会陪女孩去她的闺蜜维尔迪兰家去参加派对，在那里每天和她见面，在派对结束之后送她回家。
在某一次的派对上，那首樊特伊的《钢琴与小提琴奏鸣曲》让他十分着迷，他是个对美学很有研究的人。斯万便一直跟奥黛特说起，他是如何爱上这首曲子的。
“啊，是吗？真有趣。”奥黛特说。
“真的吗？太好了！”斯万很开心，觉得她的直爽很让人喜欢。
于是，之后每每他想起这首曲子的时候，便能想起奥黛特。他们仍然把每天的派对当成约会，约会结束之后斯万把奥黛特送到家门口再独自回家。
有一次，奥黛特下车之后立刻跑到屋子前面的小花园里，摘下了最后一朵菊花，赶在斯万离开之前送给他。
“送给你，明天见！”奥黛特甜甜地说。
斯万回家的路上，一直将这花放在嘴上吻。几天之后，菊花凋谢了，他便把花珍藏在抽屉里。
斯万一直没有踏进奥黛特的家门，直到这一天，他答应奥黛特去她家里喝下午茶。
“嗨，你来了？”奥黛特开门的时候，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睡袍，脖子和手臂裸露在外面。
斯万一遍环顾着四周一边走进客厅，坐进凹陷的沙发里。
“啊，这个沙发是不是不太舒服呀？”奥黛特说，“你等一下哦，我给你弄一下！”
说着，她把旁边的真丝软垫拿过来垫在斯万的脑后和脚下，仿佛毫不在意它的价格。
“搞定！”看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发明，奥黛特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天下午，斯万和奥黛特聊得很开心。他发现，原来二人对于茶都是那么钟爱，斯万发现她对于艺术的喜爱和对拉盖圣母院的虔信，似乎爱情总是需要在这样的一些乐趣中得以体现。
回家的路上，斯万一直在回味着在奥黛特家的快乐。
他甚至觉得，“能和这样的女孩，在她家一起喝一杯十分难得的好茶，好像也是十分开心的事情。”
回到家里，斯万收到了奥黛特的来信，原来他将烟盒忘记了。
奥黛特在信的结尾说，“你为什么不把心也忘记呢？如果真实这样，我肯定不让你把它拿走！”
03
斯万和奥黛特就这样保持着一股微妙的关系，两人似乎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打破。
直到某一天，斯万因为家里的一些事迟到了派对，赶到维尔迪兰家时奥黛特已经走了。
斯万见她已经不在客厅，心里觉得很难受，好像失去了某些乐趣似的。
“你看，他发现她不在这，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维尔迪兰对她的南朋友说。
“我觉得，他肯定已经喜欢上她了！”维尔迪兰的男朋友说。
维尔迪兰笑着走上前去，跟斯万打招呼，“嗨，斯万，奥黛特一个小时前就走了。她说会去普雷沃咖啡馆喝一杯，叫你去那里找她。”
斯万闻言，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喜的色彩。他谢过维尔迪兰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然而，他找遍巴黎所有的普雷沃咖啡馆，也没有找到奥黛特。时间已经临近午夜，他的心里越来越烦躁。
或许在产生爱情的所有方式中，作用最大的莫过于有时心里的焦躁不安。此时我们喜欢与其待在一起的那个人，大概就是我们喜欢的人了。
就在斯万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正是奥黛特！
“你去哪里了，我找遍了所有的咖啡馆都没有见到你！”斯万语气仍然焦急，但心里已然缓和许多。
奥黛特显然没有想到斯万会找自己，她说，“咖啡馆里没位置了，我就去金屋参观坐了一会儿。”
斯万舒了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怎么？这么急着想见我啊？”奥黛特嘻嘻一笑，跟着他一起上了车。
今天的奥黛特手里拿着一束卡特利兰花，头发上也插着一支。她的披肩下面，是一条黑丝绒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白绸缎的腰带，同样别着一支卡特利兰花。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忽然，车遇到了什么障碍物，闪到一边，二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奥黛特大叫一声，心脏砰砰直跳，觉得喘不过气来。
“没事儿，别怕。”斯万说。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抱住她，让她坐稳。
“你的手……”奥黛特显出有些害羞的样子。
“啊……”斯万有些窘迫，但是手并没有拿开，“你腰上的花被撞歪了，我帮你扶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奥黛特“噗”地笑出声来，“你这个傻瓜，你明知道我喜欢……”
斯万抬起另外一只手，抚摸奥黛特的脸颊；她注视着他，有些严肃又有些害羞。他第一次觉得她的眼睛这么美。
他们就这样开始了。
04
以“摆正卡特利兰花”作为借口，斯万和奥黛特便在那个夜晚开始了热恋。
现在每天晚上，斯万和奥黛特从派对回来时，斯万一定会把她送进家门。缠绵之后，奥黛特将他送到车边，当着司机的面拥吻。
“别人的眼光又怎么样呢，我喜欢你。”她这样对他说。
那天从维尔迪兰家离开时的焦虑不安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斯万只觉得甜蜜——或者说是幸福。
在恋爱初期，接吻来得是如此自然！要想弄清楚他们在一个小时里接吻几次，就像知道天上的星星一样困难。
然而随着二人的交往，斯万渐渐发现奥黛特的艺术修养并没那么高，而奥黛特也觉得斯万的智力比她想象得还要低。
奥黛特所欣赏的古董，是旧物市场淘换来的精美小物件；喜欢的优雅的舞会，只是某家高端公司举办的年会……
斯万无法改变她对高雅的看法，似乎也感觉自己往往无法让她心想事成，便选择设法让她在跟他在一起时开心：不去反对她那些俗不可耐的想法，并像喜欢她一样去喜欢这些低俗情趣。
他越来越迫切地想要见她，或许对于一个刚刚坠入情网的男生来说，“不要在有朝一日见不到她，就是他的全部要求。”
就这样，斯万在不知不觉中让感激和兴趣进入到理智之中，并开始影响他的思想。
直到某一天，奥黛特在派对上带来了另一个男生，福什维尔，并和他打得火热。
当派对结束之后，斯万照例打开车门想送奥黛特回家的时候，维尔迪兰拦住了他，“今天就让我派车送奥黛特回家吧，我给她在福什维尔旁边留了位置。”
斯万望着他们的车消失在视野里，那种焦虑不安的感觉重又填满了他的心脏。
05
自从斯万和奥黛特谈恋爱之后，便就很少出入社交场所了。
他以前喜欢在旅行中结交新的朋友，喜欢人多的聚会，而现在大家指看到他性情孤僻，不喜欢和别人交往，仿佛交往曾是他深受伤害。
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把所有人都看作奥黛特的潜在情人吧。怎么会不愤世嫉俗呢？
自从福什维尔送奥黛特回家之后，奥黛特便不再愿意白天和斯万约会。即使是晚上斯万送她回家时，她也会以“想要早点休息”为由打发斯万走。
“那今晚就不摆弄卡特利兰花了？”斯万临走的时候总是这样恋恋不舍。
“不，今晚不摆弄卡特利兰花，你很清楚，我不舒服！”奥黛特的样子有点赌气和烦躁。
奥黛特现在经常不在家，甚至不在巴黎，即使在巴黎，也很少跟他见面。而在她爱他之时，她总是对他说，“我一直有空。”并说，“别人的看法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现在，他每次想跟她见面，她就提出这样是否得体，或者借口没空。
有时奥黛特和维尔迪兰去旅行，留斯万一个人在巴黎的时候，他总是想飞去她们旅行的地方去找她。
“但是，如果奥黛特在那里遇到我，她肯定会生气，觉得自己被跟踪了，她或许就不会再这样爱我，也许再看到我时就会气愤地转过头去。”
斯万总是这样想。
有一次，她跟他说起福什维尔的第一次来访，时间是在斯万收到奥黛特那封他一直珍藏着的书信那天。
“什么？你那个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了？”斯万惊讶道。也许那天她正在和福什维尔共进晚餐！
“啊，斯万，你真让我心烦，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奥黛特叫道。
“可是你让我怎么办？”斯万央求道。
她对他发誓，事实并非如此。
“然而，金屋餐馆让我想起了什么。但我想那不是真的。”斯万这么说，想吓唬一下奥黛特。
“是，那天晚上我没去金屋。我当时是从福什维尔家出来。”奥黛特说，“我当时怕说实话你会不高兴，而且——当时我们还不算很熟悉！”
斯万对她微微一笑，突然显出疲惫的样子，仿佛是这些难以忍受的话把他弄的浑身乏力。
这么说，在那些年月，在那些他们过于幸福而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年月，在她曾爱着他的那些年月，她已经在对他说谎了！
斯万所有最甜蜜的回忆、奥黛特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可能她都曾掺杂了什么谎言，或者对别人说过。
好像这样的不信任就像病毒，一旦沾染上就会在心里疯狂生长，无论怎样也无法清理干净了。
从那天起，斯万知道，奥黛特从前对他的感情，绝不会重新产生，知道他所希望的幸福不会再次出现。
尽管在奥黛特对他的偶尔温柔里，他又会再次奋不顾身地跃入深渊。一次次地受着轮回的折磨。
后来，当斯万偶然在自己身边找到福什维尔曾是奥黛特情夫的证据时，他却发现自己对此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痛苦，发现爱情已经很遥远了。
遗憾的是，爱情永远离去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
“真想不到，我浪费了一生中多年的时光，甚至想去死，我有了最最热烈的爱情，却去爱一个我并不喜欢的女人，这女人不合我的口味！”
斯万在内心中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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