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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9

2019-01-09

作者: 篱下客 | 来源:发表于2019-01-09 20:14 被阅读0次

    可以肯定,当人类与生俱来的善良本性和源远流长的道德传承被普遍地否定的时候,或者说当侮辱人类的一切成为了一种主流的思想和话语的时候,人类被奴役的时代也就开始了。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一个丧失良知的时代,一个黑白颠倒的时代。我们根本就生活在一个悲剧的时代。人们对于自己、他人、社会、国家和整个的人类不再怀抱善良的愿望和美好的期待,人们因此而纷纷地投入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纷争、相互倾轧、相互践踏、相互陷害、相互抢劫、相互杀戮、相互奴役的洪流之中,人类本来应该享有的天堂般的幸福和自由的生活也就变成了地狱之中的无限的苦难和煎熬。

    这是一座三面环水,一面靠山,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她得天独厚的风景人文景观。可以看到德国的莱比锡、法兰克福、纽伦堡等工业城市周围那种秀丽别致的花园。遇上下大雾,远处的楼群在雾中若隐若现。楼房建筑风格典型的欧式风格。城市是建在连绵不断的山坡上,在狭小而干净的山间街道上,一会上升,一会下沉。人们都好奇的向前走着,希望下一次的转弯出现的是另一番美景。

    沿海岸边停靠着的大大小小、满目苍痍的渔船仿佛向你诉说着大海汹涌与强大,以及他的富有与神奇。你可以想象这小小一叶片舟与大海搏斗时的惊心动魄,也可以想象它鱼儿满仓凯旋归来时的喜悦之情。站在青岛的栈桥上吹着徐徐的海风,你可以嗅到海里鱼虾的味道,它们深深钻入你的鼻孔,然后侵入你的心脾。幻想华灯初上的时候,美丽的大海上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奇景?我没有见过,不过现有的景象已经让我深深沉醉。我醉了,醉在青岛迷人的景色里……青岛一座中国土地上的欧式城镇。一幢幢房子,红瓦,尖顶,展布在一座小山的斜坡上。密密匝匝,画出了小山最细微的凹凸。如今已残破不堪。到了这里你仿佛到了一座欧洲的城市,这里没有中国经纬分明的道路

    一千九百四十九年初春兵荒马乱,政局动荡。战乱的阴云笼罩着这座年轻美丽的海滨城市,使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第一次遭遇到政权更替的混乱,使城市陷入末日般的歇斯底里。大批难民像奔泄而来的洪流涌入这座旧政权最后的城市。青岛这座山东半岛东南端美丽的海滨城市这时俨然成了一座孤岛,而这座孤岛又让各地逃亡难民塞了个满满当当。

    山东各地的国民党流亡政权和大批难民蜂拥而至。这些逃亡者五花八门,既有地主、大商人,也有旧政府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流浪乞儿、还乡团等。据后来数据统计这座不足一百万人口的城市由外地进入青岛的“难民”已有三十多万人,成为青岛当时最大的难点。整个难民队伍从平静的波浪变成洪流,从无声而平静地流淌变成四处肆虐的洪水。

    在通往青岛的一条公路上,一辆两匹马拉着的胶轮马车急匆匆赶着路程,车把式老四中等个子五十多岁坐在驾辕位上将鞭子抱在怀里,时不时扬起鞭子挥两下。已到而立之年的德盛府粮行二掌柜盛祥半睡半醒坐在驾辕的另一边。盛祥高高的个子,斯斯文文,穿一身长袍马褂白袖口,戴着一顶咖啡色礼帽。身子倚在后面的粮食包上,粮食包用秫秸盖了个严严实实。

      时值初春老四仍然穿着一件厚厚棉上衣,有德盛府那天老四就在哪里赶车。两人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驾辕的马头顶上像刘海一样的毛发摆来摆去,脖子底下挂着一串金黄色的铃铛,发出当啷当啷有节奏的声音。这一条路它闭着眼也可以走回家。平时寥寥无几的公路,现在却是到处是人。马车不断超越公路两边逃难的人群,疲倦的男人们推着坐着自己老婆孩子的独轮车慢慢的往前赶着。公路两边到处是逃难的人群,互相搀扶在公路上慢慢的流淌。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路凶多吉少。成百上千的难民在逃亡路上不幸遇难,就算活着到达目的地也未必就意味迎来了美好的生活。在这条路上,随时都在上演着人间百态。时不时看见有人倒在路边,公路两边的地里躺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空气中似乎永远漂浮死人的腐臭味。逃难的人群视而不见。难以名状的凄凉和恐惧弥漫在空气中。

      老四打了一个响鞭,马便小跑起来。马脖子下悬着的铜铃叮叮当当脆响着。摇晃的马车使盛祥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朦朦胧胧感觉似乎自己在天空中飘浮着,天上的太阳被一片乌云遮住,乌云四边泛着红光。像一只红色的大鸟驮着太阳从天边飞来,泛着红光的大鸟张着血红的大嘴。裹携着太阳。天地变黑了,两边田野里绿色的麦苗慢慢变成了黄色,又变成了红色,血红色。像人的血。突然红色的血喷向天空。喷向大鸟,大鸟被喷的掉了下来,掉在了红色的血里不见了踪影。太阳摆脱了大鸟的裹挟,完全露了出来。天空仍然是蓝色的。炙热的阳光把地上的血烤干了,田地里又露出了绿色,麦苗的绿色......

    老四扬起鞭子,在空中挥了两下,鞭稍划破空气发出“啪、啪。”的声响,嘴上喊着“驾、驾。”辕马放开四蹄跑了起来,一鼓作气冲上了白沙河河堤。剧烈的颠簸使盛祥顿时睡意全无。睡眼惺忪的问:“老四,到哪儿了?”“过了白沙河了。”

    一辆鸣着汽车喇叭的吉普车从后面超了过来,车里坐着的人向车外四处探着头,车顶上绑着各种各样的皮箱,滚滚的车轮,卷起一阵黄土。四处飘散开来的黄土裹挟着路上黑色不知疲倦的向前滚动着的人群,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恐惧。

    盛祥看了看公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逃难人群悄无声响慢慢往前流着。逃难的人群中很多是因为富有而逃难。人人都希望富有,都想像富人那样过上好日子,现在却因为富有去逃难。中国几千年的勤劳善良的伦理道德被全面颠覆。世道要乱了。一切都变得是非颠倒了。盛祥惴惴不安的心里被一种不详的感觉盘绕着。吴掌柜的身影始终缠绕在盛祥的心里,挥之不去想。

    吴掌柜是高密城大丰粮行的,盛祥每年都要从青岛到在这儿拉粮食,昨天好不容易东借西凑装完一车粮食。吴掌柜心灰意冷的说“盛祥,只能给你凑这一车了,再也没有粮食给你们拉了。”“为什么?”盛祥不解的问。

    春天的傍晚仍有些冷,当太阳爬过西边的山顶后,黑暗渐渐笼罩着大地,毕竟仍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季节,地上仅存的一点温暖沮丧地堕下了山谷。唯独留下来的,只有那像血一样的余晖……

          “天凉了,屋里吧。”吴掌柜拍了一下盛祥。“今天我在家里招待你们,一会让伙计把酒菜送来。周掌柜的酒店关门了。”周掌柜的酒店是盛祥每次必去的。

    一杯茶的功夫,饭庄就把朝天锅食材送来了。吴掌柜在炉子上放上个大铁锅,把用鸡肉、驴肉煨的汤倒进锅里,然后把各种肉类也一起放到锅里,等到汤沸肉烂吴掌柜把锅里的猪头肉、肝、肺、心、肚、肠等捞出来。在每个人碗里加点香菜和酱油加上各种调料浇上锅里带肉的热汤。把凉了的肉、肝、肚等切碎,放在饼上,捏上细盐,卷成火筒状,递给盛祥和老四。屋里顿时热气热气腾腾。吴掌柜拿出一瓶景芝白干,给每人倒上。锅里的热气把吴掌柜蒸的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吴掌柜缓缓的端起杯:“盛祥你知道,我不喝酒,今天就破个例。”说着把酒给干了,自己又倒上一杯端起来:“盛祥来咱们一块喝。”

    两杯酒下去,吴掌柜话就多了起来:“盛祥我看以后咱们的日子不好过了。看样子原来过的好的人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几天前,我把我家里的地和房子全都捐了出去。捐给了农会,给家里老爷子换得了个开明地主的称号。至今老爷还和我呕着气。不理我,我知道老爷是心里痛的慌。当然我也心痛的很,几代人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没有了谁都心痛的,但又有什么办法,村的地痞无赖二流子,成天学着外村盯着想分老爷的土地和财产,你不给他们就能杀你,他们后面有给撑腰的。谁能斗得过他们。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人没有命了要地和房子有什么用。老爷就是想不通,一直埋怨我,其实我心里比谁都难受。”吴掌柜说着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盛祥不知所措看着吴掌柜,“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地和财产捐出去,难道自己的东西…….”盛祥怎么也理解不了,吴掌柜掏出手帕擦了擦脸,苦笑了笑“盛祥别笑话,就是心里委屈。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孤独……寂寞……我好害怕,好凄凉。其实我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丝很细,很针,像雾,静静的落在地下,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整个世界静的没有一点活的气息。

    吴掌柜继续诉说着心中的苦楚:“老爷骂我是个败家子,老爷在家里不知道,别处的好多地主、富农都被杀了,都是因为不服气。跟老爷说老爷就是不相信。说自古以来天底下哪有这样伤天理的事。前几天有一个地主听到风声离家外逃,还没跑到青岛就被抓了回来,被称之为逃亡地主,罪加一等抓回来綑在树上,让人随意侮辱,惨死在路边。有的儿子为了划清界限,竟然在父亲尸体上补上两刀。地主的老婆和地主家的女儿们也被分了,有一个地主的小女儿长得漂亮,好几个地痞无赖抢着都想要,为了这他们之间还互相打了起来,谁也不让谁。最后这帮地痞流氓、二流子轮着糟蹋了,最后连两个奶子都被咬掉了,扒光衣服,下身还被塞进东西…… ”当人被别有用心的分成互相仇恨的群体时,当仇恨成为主流时,人类的善良,人类的智慧、人类的美好都会荡然不存,天翻地覆。残忍、暴虐将会超越人类原有的野性。耳闻都会使人毛骨森然,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当人的尊严被彻底侮辱的时候,每个人被侮辱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盛祥,其实这几天你也看到了,这儿全变了。刚才说的周掌柜,这几年在城里挣的钱回去置了几亩地,就把他揪了回去,找到几个他都不认识的无赖上台哭诉他如何剥削他们。跪在斗争台上的周掌柜想解释一下,战战兢兢刚开口....台上的积极分子立即抽耳光,拳打脚踢,打得他根本无法开口,周掌柜只好跪在地下求饶,愿意把所有的地都捐出来,再也不敢买地了。捐出所有的财产。搬出住的房子,只有让农会饶了他全家的命。农会让他承认这些都是剥削穷人的。他说自己没剥削。这些都是自己开酒店挣下的。就被人绑起来,用绳子拉在树上,他觉得自己委屈,就理直气壮喊着: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还有没有王法。这时上来一个民兵上去一枪托子,打在头上说,这就是王法,周掌柜当场血流不止死去。和他一块回去的伙计看到自己掌柜被打死哭着说:掌柜已经同意把地和财产愿意捐出来了,你们还把人家给打死。你们也太坏了。就被农会说成地主阶级的狗腿子,也拉到台子上斗。”其实当生命受到侵害时便会做出本能的反抗。但这时的人已经没有反抗的机会和理由,当你没有了生命保障时一切抗争都是苍白的。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天已很晚了,喝了酒的吴掌柜越说越伤心。似乎要把肚子里的委屈全都倒出来:“各个村互相效仿。互相攀比。地主被折磨的受不了,大声喊着你们杀了我吧。几个民兵哈哈大笑,你也知道难受了,让你尝尝农会的厉害,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有一条活命,就让儿子和自己划清关系,让儿子牵着自己游街示众。地主不堪其辱,上吊而死。有的农会杀地主富农几乎到里疯狂的地步。将一个地主一家活埋的时候,地主希望留他年仅三岁的孙子一条命,由于风大,往坑里填土时灰尘吹进了孙子眼里,孙子便对奶奶说:奶奶,我眼睛痛。奶奶说:孙子,等不多久你就不痛了。每当想起这个情节时,我都想流泪。

    盛祥听的寒毛卓竖,胆颤心惊。

    吴掌柜一会嚎啕的哭,一会低声骂着,一会悲悲切切。说的盛祥潸然泪下,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种行为起到一个非常恶劣的示范作用,财富是可以抢劫的高密这个人杰地灵,曾经的善良和勤奋曾经的智慧。在疯狂瘟疫的肆虐下。一切都开始狂躁起来。当人在狂躁中失去理性,人性就恢复原始的野性。疯狂像瘟疫一样蔓延在这片历史上曾经养育出三贤的土地上,到处在流血,富人的鲜血每天都在流淌着。积极的社会主流被彻底摧毁,对于任何一个有家有业的人而言,这不是好兆头。盛祥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

    太阳西斜,远处地面泛起一层薄薄的轻雾,像一层纱。马车到了流亭,天有点凉,盛祥穿上棉长衫。逃难的难民在公路两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平时盛祥走到这儿都要在这儿休息一下,吃点饭。让牲口也休息一下。进了流亭拉车的辕马习惯性的慢了下,似乎也想停下来休息一下。看到今天这儿这么多的人,盛祥说:“老四咱不歇了,走吧。”老四扬了扬鞭子,马车过了流亭。辕马累的直打喷嚏,这一路走走停停,经常被前面坏了的车辆挡住去路,有时要从路边的地里绕过去,这时老四就要用鞭子干狠打辕马的屁股,辕马就得赶紧用力拉着马车快速跑过,四蹄把地里的泥土扬得到处都是。

    过了流亭,离市区就不远了,老四挥起了鞭子,驾车的辕马似乎也来了精神,摇着身上的铃铛,一路小跑。老马识途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海泊河。

    海泊河是青岛市区北面的一条河,德国占领青岛时期把海泊河作为市区与郊区的分界河。过了河就是市区。河水从浮山山脉流来,两岸垂柳轻拂,青草满山坡。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来,河里的石头光滑、干净。河水流进海泊河水源地,这里成了德国占领时期青岛市区饮用水的供应地。后来渐渐荒废,变成了一片黄土野地。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青岛最早的村落之一仲家洼就建在海泊河市区一侧。仲家洼始建于明末清初,仲家洼的仲姓人就是子路的后代。仲姓族人移民到海泊河岸边洼地植树建村,因地势低洼,取名仲家洼,人们沿河繁衍生息。由于村民的数量越来越多,经过历史的不断变迁,形成东、西、南、北仲和太平镇。五个自然村。这里民风淳朴,没有什么乡规村约,人们自食其力,过着无为而治,平静而安详的生活。德国侵占青岛后,海泊河把市区和郊区分割开来。把外国人和中国人分隔开来,由于偏离市中心,德国人管理不到这儿。这儿成了更多中国人聚集的地方,由于环境宽松地理位置优越。来闯青岛小生意人小手工业者和靠苦力生存人愈来愈多,这里逐渐形成城镇的格局。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创业者。不到几年的时间,这里就建起了织布、粮行、商行、养牛、磨坊、豆腐坊等手工业作坊。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勤奋和智慧创造着自己的财富。上下不相慕,贫富两相安,生产生活,秩序井然。

    过了海泊河马车顺风顺水的到了太平镇。德盛府的大门紧紧地关着,盛祥上前叫了好长时间才叫开大门。掌柜急急忙忙迎了出来:“你们可回来了,我这一天右眼都在跳。”盛祥深深舒了口气:“回来了,这一趟真不容易。”边说着边和老四将马车赶到院子了。

    掌柜边回身关大门边问:“今天几点走的,路上怎么样?”

    盛祥用毛巾抽打着身上的土说:“一路上全是逃难的难民,推独轮车的,坐马车的扶老携幼步行的。公路上的人群前后看不到头。那么多人一起往青岛来。看的叫人心慌。”

    “青岛这几天也是,马路上的难民越来越多了,大街小巷的难民, 毫无目标四处游荡。从街里到东镇商铺、商行这几天都关了门。咱这两天也不敢开门了。”

    “掌柜这几天咱也不能开门了。你没看到路上的那些难民,谁看了谁都的害怕。这一路走的实在是提心吊胆。”掌柜头戴一顶黑色礼帽,嘴上留着黑黑的髯口胡,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衣兜外当浪着怀表链子,说起话来嗓音沙沙的。

    掌柜掏出镀金表壳怀表看了看:“时间不早了,老四你把马卸下辕喂上,早休息吧,今天粮食不卸啦。盛祥你也回去吧,玉兰刚才还来问。”老四把两匹马拉进院子东边的马厩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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