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九岁了,生日刚过去不到一个月。
离开一个地方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后,对于各种事情的记忆在慢慢地消退,逐渐想不起来一些和自己关系算不上亲密的朋友的名字,逐渐想不起来曾经一起做过的傻事,逐渐想不起来当年随口说说的瞎话或者诺言。有时我会强迫自己回忆,回忆照片里感觉很熟悉名字却叫不出口的同学,回忆我们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第一次见面,回忆我写第一篇日记时我是怎样的失声……好像我一直都在被迫缄默,然后时间洗刷掉这些痕迹,美好的,悲伤的,卷在一起,消失在我的脑海里。可我心里总是有着,抑或只是希望有着,对于过往美好的印象。
味道总是忘不掉的。
食物总是美好的。
可能比起情感交杂与难题思考,渴望食物的本能才是我最真实的部分。条件反射,想起来过去十几年每个阶段些个让我印象最深刻的那几种食物,我还是能流下来口水,还是能隐约想起来它们诱人美味的样子与味道,和它们背后某些深刻而又模糊到基本看不清的记忆。
都说六岁前的孩子不记事,那我就从六岁开始讲吧,从我大体开始有印象的生活和刚六岁时也差不太多。
六岁那年我上小学, 爸爸妈妈因为下班都比较晚的原因,所以我经常会和住在同一个小区,还是叫院子更舒服,会和住在同一个院子的一个女孩子一起回家,女孩的奶奶会接我们回到她的家,然后我一般会先在女孩家写半个小时的作业再回家(那时候我爸妈就下班回来了)。写作业的时候奶奶总是会给我们拿点零食吃,也会端来熬好的米汤给我们,米汤在我们那里一般的做法是水烧开之后把小米下进去熬煮半个多小时,稀一点便是浅黄色的汤配着下面煮的软软的小米,偶尔随着米汤的熬煮上面还会漂着点浅褐色的软软的东西,我小时候一直不喜欢这个;浓稠一点便是诱人的黄米汤下面是煮烂的小米,稍一放凉,表面还会结一层皮,大人们都说这皮最有营养了。
有时妈妈下班早会来学校接我,回家路上会路过一个幼儿园,幼儿园对面有个阿姨推着三轮车卖鸡汁豆腐串,每天都有很多放学的孩子在排队,尽管大人都说街边小摊的东西不卫生不让我们常吃,可偶尔吃一次大人们也会叹一句“好吃!”太多年没有吃过鸡汁豆腐串了,后来这个阿姨也不出摊了,我印象中是个好大好高的锅,上面被火烧的痕迹显示了应该是用了不少年,从里面煮出来的鸡汁豆腐串特别好吃。可口的鸡汤总是让我一闻起来口水直流。
小学第一年我还住在旧家,以前的房子还没厕所和浴室,在楼道里有个公共的厕所,黑漆漆的我小时候总是不敢进去,澡堂在离我家大概几百米远。自几岁大的时候不方便妈妈再带去洗澡之后,爸爸都会晚上带我去洗澡,洗完澡回来的路上人就很少了,那时候路灯也没如今这么亮堂与密集,澡堂旁边的小路上会有一个大叔摆摊卖麻辣烫,三轮车上悬着个灯泡加着上面几乎可以忽略的路灯,就是整个摊儿所有的光源了。那时候的麻辣烫还不像现在这样都是自己选,就是说好大的小的宽粉细粉,固定的配料老板拿砂锅给你煮好端过来。
我会坐在那个简陋的矮凳子上看着老板同时做着好几份砂锅的样子,火焰沿着砂锅边唰唰的翻腾,老板会时而旋转或者或者打开盖子看看火候,加上花生米之类的配料,熟了之后铁夹子夹着、碗端着送到面前的长桌子上,还能听到汤汁与砂锅之间吱吱的碰撞,以及整锅汤咕噜咕噜还在沸腾的声音。爸爸这时候都让我慢点,小心点,别被烫到,里面的汤还滚着,外面的凉风还吹着,戴着帽子防止被北方秋天的冷风吹到头,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用勺子先舀一勺汤,喝起来又是烫嘴,却又是整个身子都暖了。我小时候筷子用的不好,挑那个光溜溜的宽粉总是夹不上来,就用勺子在旁边托着送到嘴里,又滑溜又有一点劲道,还吸满了汤汁里的鲜香,再吃点里面的鹌鹑蛋,生菜叶,豆腐皮,以及提香的炸花生,感觉整个晚上都是快乐的。我常常吃不完就总会点个小锅,或者我和爸爸一起吃个大的,那时候我爸总会让我先吃,吃不下了的他再吃,最后还会问问我要不要再吃一口。
后来就搬到了新家,离开了鸡汁豆腐串,也不用再去公共澡堂洗澡顺便吃个麻辣烫了,后来,他们也就没了。
感觉之后突然所有的小卖部都开始卖烤肠,好像约定好一样都在店门口摆出来一个烤肠机,最开始都只有原味的,然后放学路过小卖部的孩子们一定会央求爸妈给自己买一根,经常还因为没烤好会在烤肠机前围着一群孩子。里面的香肠在下面钢铁的转轴中间被带着旋转,顶部还有一个黄色的灯,小卖部的阿姨会用夹子换着烤肠的位置,大概是里面温度不一样吧,烤好夹出来串上一根竹签递过来。刚烤好的烤肠算是十分诱人了,表面油光透亮,里面是红色的肉,咬一口又香甜,又有咸味,短短一根烤肠吃起来还不敢吃很快,因为妈妈一次只给我买一根,常常只敢一小口一小口吃,吃到最后都凉了,但又怕早早吃完。后来又出来了玉米肠、脆骨肠,价钱也从一块钱,一块五,两块慢慢涨上来。再往后又有了烤鱼丸烤鱼豆腐,很久之后我路过小店看到还会再卖两串吃,只不过后来的我就不买烤肠了,我会只买一串鱼豆腐,因为烤肠只是我记忆中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个我买到的最好吃的那个,而非后来。
小孩子都是喜欢吃辣条的。我也是。而大人们总是会告诉孩子不要吃辣条的。我爸妈也是。后来三年级分班之后我和一个女孩子住在一个小区,所以就经常一起回家,在门口小卖部偷偷地买上一两包辣条,出门的时候还要在门口望望风看各自的父母有没有刚好路过,然后跑到小区里第一个楼的侧面,两个人边聊天边吃。还记得小时候喜欢吃的辣条有卫龙、椒盐鸡翅、棒棒牛、香菇丝,还有黑黑的日本豆腐,偶尔奢侈一下买包牛板筋,以及去老奶奶老爷爷推着的小摊儿上买的大辣片,一群群的孩子们偷偷地聚在一起买上之后赶紧就跑,做贼心虚般的找个隐蔽的地方一边吃,还要一边警惕着四周有没有亲戚出没。往往还会一起买包糖或者其他零食,吃完辣条之后盖盖嘴里的味道,冬天有时候下雪了,还去找点那时候自以为很干净的雪吃,放在嘴里漱漱口。
那时候要提到能和辣条相提并论的,估计是魔法士了。常常因为吃了魔法士回去吃不下饭被父母一眼看出在外面偷吃了零食,所以那时候的大人们最“厌恶”的东西里除了辣条,估计就是魔法士了吧。最开始都是那种小包装,长条的,五毛钱一包,和小当家一个价格,当由于魔法士各式各样的口味,马上就让我从小当家转到了魔法士的阵营,记得那时候的小卖部一定都会摆一排各种口味的魔法士了,一直到初中我记得都很喜欢吃魔法士,同样,一直到初中,我爸妈看到我吃都会骂我。巴西烤肉味和那个什么玉米味都是小学时代我的最爱了。
约莫是五六年级,突然多了很多路边摊儿开始卖烫串儿,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羽毛球场那里那个叔叔的烫串。选好摆在不锈钢盘子或者塑料筐里的各种串儿,大概是素的五毛,肉的一块,递给叔叔,然后叔叔就会放进就像是更小些时候前文所述的鸡汁豆腐串那样的大锅中煮,每个人的串儿一起放在锅沿的某个方位再用大大的锅盖压住,我感觉那个样子看起来可能是铝锅,泛银色的光泽,以及经常使用被烧得发黄发黑,烟火气的那样。煮好后叔叔会放在一个盘子里,浇上他秘制的各种汤汤水水,哦对了,也可以加个一块两块宽粉儿一起煮。他做的这些汤汤水水后来让我一直怀念,不是很浓稠,但是浇在烫好的串儿上,却是香味十足,每次吃我都恨不得把那个汤汁喝的一干二净。而这个烫串儿也是一直以来让我“耿耿于怀”的一家烫串,叔叔没卖多久不出摊儿了,而我对于小学的记忆也可谓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初中离家一公里多,当时觉得好远,不像小学离家就两三百米,剩个几分钟再出门都不会迟到。
小学时候的魔法士到初中依旧是我的“挚友”,初中时候的魔法士就基本很少能看到小学那种五毛钱一包的小包了,基本都是一块钱一包的正方形方便面,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口味,以及越来越多颜色的包装。刚出来章鱼味的魔法士时,我记得恰好是吃魔法士里面可能会出现“再来一包”或者“再来半包”的活动期。我开始是不喜欢章鱼味的魔法士的,但是又总是能吃到卡片,所以后来章鱼味习惯了还觉得挺好吃。
回家路上有一个阿姨推着摊儿卖臭豆腐,记得当时特别喜欢吃这个阿姨的臭豆腐,貌似是一块钱三块的价格,炸好之后阿姨会戳开然后浇上她在暖壶里的秘制汤料,再放一些其他的例如香菜蒜水之类的。这个浓汤便是最吸引我的了,有时候豆腐还没吃完汤就喝个干净,然后阿姨还会再给你倒上一杯,浓郁又清香,入口滑而不腻,那时候的我有点零钱便一定会去买上一杯。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我才之后路对面那家狼牙豆花和酱香豆腐做的很是美味,于是就去尝了尝鲜,在铁板上煎好的豆腐刷上他们家特制的酱料,浓郁的酱香加上豆腐里的软滑,土豆花上则是撒上各种调料,孜然的香气配上土豆里的甜美,一切真的是恰到好处。
初二第二个学期的时候我家那里真的突然出现了许多酸辣粉的摊子,不恰当的比喻,雨后春笋似的。唯有一家独美。同样五元钱的价格,这家却是料足味美,每次买到的都是塑料袋里的酸辣粉比纸碗的边沿还要高出一截,刚开始吃的时候还要左手提着袋子,右手用筷子夹里面的粉或者是豆腐丝海带丝吃。比起别家抠抠索索地给你加一勺,甚至半勺的花生碎,咸菜等等各种配料,这家的老板做起来看得就很爽,各种配料两勺两勺地加进去,你想要再加一些言语一声,叔叔还会继续放。常常排队要排半个小时,不少人都是好几个好几个的买,甚至有人一次要买五个十个,还有人下班特意坐公交车从市里来我们这个市区最边缘的公交终点站来排队买。妻子煮粉,烫菜,丈夫则负责收钱加料,旁边帮忙的亲戚就负责拾掇下桌子,以及给各种配料的小不锈钢盆里补货,拿泡好的粉。终于买到,我一般会先搅匀,然后拿勺子舀满满一勺汤,喝起来又热又辣,酸味十足又不倒牙,真是胃口大开,粉煮的也是恰到好处,滑溜软弹又劲道。总是被热气熏,酸辣刺激到会流鼻涕出汗,拿纸擦拭擦拭,便要继续吃了,最后真是连汤都想喝的干干净净。打包带走因为时间长了粉会被泡了,或者冬天太冷带回去就冷了,所以也能配好汤料之后,粉另外打包回去煮一下再吃。
高中我到了离家七八公里的学校,便住在了学校。
好像前两年我对于学校附近食物的探索处于完全的空白?
食堂大饼是我对于食堂最美好的记忆了吧。大课间或者是晚饭时间,排队去大食堂一楼最左边晋南烧饼的窗口买食堂大饼,是无数个日子里我的选择了。说是晋南烧饼,却也颇有些“大饼卷万物”的风采,窗口上摆着很多铁托盘,里面放满了各种饼,薄饼、手抓饼、蘑菇饼、辣椒饼、香肠饼、酱香饼……也放满了各种“万物”,香肠、鸡蛋、里脊肉、鸡排、土豆丝、三鲜、圆肠……人少的时候就一个阿姨或者是老板在售卖,人多的时候则会三个或者四个阿姨大叔同时出马,每个上午跑操过后这儿注定会围起来个人群。我最喜欢的是蘑菇饼加圆肠,再刷上他们家的酱,表面酥里面软的烧饼,加上分布其中劲道的蘑菇,煎好的圆肠再配上咸香的酱料,复杂的口感交织在一起,真的是人间美味。薄饼加土豆丝也是很棒的,烙得很薄的薄饼加上炒好的土豆丝,一口软一口脆,真的是没的说。人少时候常常在的那个阿姨和烧饼的老板人都很好,永远笑眯眯的,稍有点凉了会用微波炉热一下,再笑眯眯地递给你。
大食堂的老板娘人也很好。记得一个中午去吃饭去的很晚了,都已经十二点半,菜的种类已经剩的很少,窗口的阿姨们都已经开始吃饭了,只有老板娘在窗口里边吃饭边等着像我这种来得晚的,我选好之后老板娘叫住我说,都到最后了没什么人了,送我点凉皮吧,然后刚盛起来又说“再给你另外拿个碗放吧,不会串味儿”,我拿到了满满一碗的凉皮。
高三才发现学校前门外面的各种店大多很符合我的口味。路边摆摊的大叔卖煎饼果子,是我如今一直都心心念念的煎饼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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