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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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出生在中原闭塞小城普通家庭的80后，我成长的轨迹，在出生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被决定了。当然，作为个体，我肯定还有自己不一样的地方。

我的父母是勤劳的普通人，时代给予他们一个绝好的机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们靠着钢材生意积攒了一笔财富。虽然这笔财富让当时的我们衣食无忧（现在已经不是了），但也给我们这个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也许这么说并不公平，金钱是没有意识的，能伤害人的也只是人性的自私、贪婪与脆弱。

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写到我的原生家庭，只是说明一下我成长的背景。毕竟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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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童年家庭条件优渥，父母也极其宠爱，所以我对童年的回忆都是温暖、轻快的画面。我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但很重视我和弟弟的学习，要求非常严格。他们的重视表现在——如果你考试成绩不好，就要挨揍；会找亲戚中比较有文化的人来给我们辅导作业；还有舍得在学习上为我们花钱，只要我开口要的书或者学习工具，父母二话不说就买了（幸亏那个时候小县城还没有什么辅导班）。

我的小学，几乎都是在玩耍中度过。因为在家里面比较受宠，所以养成了任性和霸道的性格。到了学校也改不过来，经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到处捣乱。小学没有什么学习的压力，考得好也罢，坏也罢，都无所谓，脑子里面没有什么概念。

小学阶段我的成绩并不好，但有几件事值得一提。一年级，因为家远错过了报名，晚去了小半个学期，但期末的时候，我居然考了班里第一名，也因此当上了班长。

还有就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记不清了，我参加了市里的作文比赛。我是我们学校唯一获奖的，还是一等奖。那年特别奇怪，因为我们小学是市里的重点小学，每年作文竞赛很多人获奖的，但是我参加的那一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连个二、三等奖都没有人获得，只有我得了唯一的一个一等奖，特别奇怪。

小学的成绩排名大多都忘记了，我只记得我的成绩忽上忽下。最搞笑的是快考初中了，第一次模拟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二，然后第二次模拟考试居然考了全班第45名。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可以啊，上下的幅度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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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在学习上有自我意识，是在初中。初中三年，我们都没有换班。本来我属于晚发育的，比较后知后觉，如果不是和那几个成绩好的小伙伴一起玩，我估计肯定还是沿小学的路子发展了——没心没肺，快乐玩耍型的。

青春期的孩子莫名爱攀比，还好我们比的是学习。每天大家都比赛谁先把作业写完，放学了我们都不走，非要把作业写完。谁考第一了，其余的人都很不服气，还说些挑衅的话；等到下次考试，换个人考第一了，又轮到其余的人不服气，对考第一的那个挑刺儿……如此循环往复。

现在想想这种样子真是挺搞笑的，好幼稚，但是真的很有利于我们提高成绩吧。最后中考的时候，我们几个都考上了重点高中，完美的结局。老师和家长可真是省心了。

如果我的生活按这个轨迹发展下去，我的人生肯定与现在完全不同。但是命运大神的面目，岂会这么容易让世人看清？

20年过去了，那个时候的记忆也模糊了，我都忘了是初二还是初三，我的父母离婚了——短短的七个字，却改变了我的一生。从此，我的头顶就罩上了一团阴霾，就算现今我重新有了美满幸福的家庭、有了两个可爱无比的女儿，这团阴霾也只是变淡了一些，而无法完全消失。

我天生不擅人情世故，缺少对现实生活的常识。说出来估计很多人都不信，但我真的在13岁的时候根本不清楚什么是离婚，反正突然之间，我换了个住处，而且看不到我弟弟了。

莫名之中，就像快淹死的人死死拽住他眼前能看到的任何东西似的，考上我们县最好的高中——一高就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我生活的唯一主题。但事实上我的成绩只是中等偏上，要考上一高还差得很远。尤其是数学，经常七十多分。刚好初三我们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这数学老师可以在课堂上踢男同学的裆部，还会在开会的公共场合扇女学生的耳光。

反正我不讨这个老师的喜欢。记得有一次，我和另一个女学生都没写完数学卷子。那时候快中考了，每天的作业特别多，经常写到夜里12点也写不完。其实我每天晚上都是先写数学，但忘记了为什么那次就没写完，反正是被这个班主任逮住了。同样都没写完，但班主任只让我罚站，还讥讽我是不是这几次考试进步了就得意忘形了。

就是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也许人在遭遇灾难的时候更容易迸发吧），我做到了只要醒着的时候，就在为考上一高而努力。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详细描述了那个时候的奋斗情况，那段时光是我活到现在，30多年来最引以自豪的日子。那段日子真的是闪闪发亮，现在回想起来我心中依然是热血澎湃。

一个遭受了生命重创的13岁小姑娘，大人都跟疯子一样不知道在干什么，无暇顾及她，命运大神此时也抛弃了她，她还能在一片黑暗之中，顽强地坚守着自己唯一的“希望”——去考一个重点高中。为此她真的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努力。现在想想，那种全身心付出的程度——在学校，眼睛都不眨地听老师讲课，回到家扒碗饭就坐在椅子上开始写卷子背课文，然后一抬头就夜里12点多了，如果感到困，就端一盆凉水，洗把脸，接着写卷子背课文——依然让我热泪盈眶。

4

一番艰辛考入重点高中后，我的生活可以恢复了吧？并没有，我因为无知反而陷入了一场更大的黑暗旋涡中。

记得刚进入高中不久，我的语文竟然考了年级第一。2000多人，我能考第一，英语成绩也在前面，很明显，我比较擅长文科。但匪夷所思的是，我相信了我们那种小地方的一种说法：不聪明的人才去选文科，文科不好找工作，只有理科才有前途。

不要问我这种荒唐愚昧的想法怎么在我脑中扎根的，因为我也不清楚。

那个时候我还浑浑噩噩的，幻想着我的父亲还能接我回去，对于人生、对于现实世界，我好像是一个原始人的存在。身边也没有别人的经验可以借鉴，总之，在无知、愚昧的综合作用下，我选了理科，而且更莫名其妙地选了一个自动化专业。

写到这里，我的心一阵痛——原本应是学知识、享受青春的本科时光啊，而我却浪费在了这个自动化上。

这个专业学习的都是机械电子、数据模型，甚至经常在车间实际操作。这些我完全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厌恶。我都不知道那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拿到最后的学位证对我来说真的是个奇迹。

而就在那狼狈不堪的四年中，我在考试前的两周做了一遍真题就过了大学英语六级。记得当时班里有一个男同学，听说我考过了六级，非常吃惊（因为我平时专业成绩基本垫底）。他居然当着我的面又鄙夷又惊奇地说：“啊，连你都能过六级？！”

当时我是没有任何反应的，现在我知道我真的是把自己的天分，全部都当垃圾一样抛弃了。如果当时我选的是文科，我肯定能考一个很好的大学，如果我本科四年都是在文科的大背景下生活，我的发展肯定比现在强很多。

但时间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永远没有什么如果。我只能自己默默忍受无知和愚昧带来的痛苦。如果不是在读书生涯的末尾，我奇迹般地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研究生，那么我真的无法原谅我自己。

也许进了大学我就知道我的选择是个错误，大学本科就一直想着考研。第一次考研，定的目标太高，没有考上。第二次阴差阳错地从一个亲戚家的女儿那里听说了这所大学，查目录发现了我就读的这个专业，在家复习了三个月之后，竟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

其中专业课我考了138，学校有史以来的最高分。我跨专业复习了三个月，就比很多本科就学习这个专业的人考得高。我写这个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说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就有某一方面的天分，意识不到这种天分，走错了路，真的太让人心痛。

我走了十几年的弯路，在最后一刻考上了研究生——这算是给我的读书生涯画上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句号。在这所学校里我遇见了我的老公，有时候我会想，上天终究不会对一个人太过残忍。在我经历了那么多的阴霾和痛苦之后，命运大神送给我一个温暖有爱的伴侣，也许我后半生的某一天，在这种幸福平静的生活中度过得足够久，我心中的那个黑洞会消失。

其实我很早就想回顾我的读书生涯，但那十多年的弯路，十多年的痛苦，让我惧怕去面对它。最痛苦的不是你不曾拥有，而是你原本可以。

最近读了很多书，也看了很多七七八八的文章，今天看到一位作者在回顾他的读书生涯，我也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那些痛苦。我写下来，希望我的孩子们有一天也能看到，希望她们不再走我曾经走过的那些弯路。当然，她们还有别的弯路要走，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她们不会再走我走过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