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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大学高明霞教授:《大 风》的寓言

内蒙古大学高明霞教授:《大 风》的寓言

作者: 陈郎的世界 | 来源:发表于2018-07-16 22:58 被阅读8次

《大风》大家读  大家说《大风》——

《大 风》的寓言

——长篇小说《大风》读解

高明霞

   张凯的长篇小说《大风》是精神还乡的诗性表达,其中渗透着作者浓重的乡土情怀,在西部乡村日常风物的生动描写中那种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土地情感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读者,不断地引人发笑又不断地催人泪下。《大风》更是一部对于现代化、商业化、城市化背景下乡土价值和人文精神的哲理探询,小说从一个孩子的目光讲述故事,在富有童真童趣的叙事中透着关于人类精神家园的深刻思考。

   《大风》不是寓言,但它通过一个孩子单纯活泼的讲述,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故事随着讲故事的孩子的成长,反映了一个家族开拓“卡巴什”的奋斗历程,揭示了新的历史条件下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更迭的必然,表现了这块热土上人们坚守、抗争、牺牲的精神世界,展示了现代文明产生的阵痛与前景。

一、 土    地

   爷爷,是《大风》着力刻画的主人公,小说从“爷爷一声长叹,我感到我的耳边刮起一股强风”写起,最终由爷爷的死进入结局,引发尾声。作者在刻画这个人物时,借用叙事人孩子的仰视视角,运用近乎神化的夸饰手段,将他塑造成一个能掐会算,会观察天象地情而预言未来的民间智者,他不仅是张家家族的顶梁柱,而且是全村人的主心骨。从叙事艺术的角度看,是这个人物勾连起故事的情节线索,并通过他揭示出卡巴什的沧桑之变,从一个家族的命运反映社会的历史变迁。在我看来,爷爷在作者的心中是一尊“神”,是被族人和村民们奉若神明的“土地爷”的化身,每在大事临头需要爷爷拿主意的场面里,都少不了人们首先焚香敬奉土地爷的细节。因此说,爷爷的形象寄寓了作者对农民文化心理的理解,也寄托了自己热爱故乡土地的情与思。

   土地是人类的母亲,之于中国农民而言,土地就是人的命根子,在中国五光十色的乡土文学谱系中,土地是重要的抒情意象,是关联人物命运的载体,是农民立身立人的精神资源。《大风》的故事核就是卡巴什人对土地的依恋和丧失土地的痛苦茫然,爷爷这一形象的典型意义在于他与土地同生存共命运的农民情结:他抓起一把土“放到鼻子上闻了闻,伸出舌头舔了舔土,放在嘴里扒嘬了扒嘬”,“又从深洞里挖出一把土,放在手心一挫,土像筛子里一样,从十指尖刷拉拉地漏下去。”征地开始后,“爷爷的心伤痛了好一阵”,从此后他时常望着土地走神,“爷爷的头发,白了”,“爷爷的精气神大不如从前了”,一下子衰老了。小说的高潮是爷爷九十岁大寿,儿孙全体来到他的身边,离别乡土的乡亲们聚集在一起,一曲曲讴歌土地的民歌畅快淋漓地表达了农民血液里世代流淌的土地情。爷爷苍劲宏厚凄婉动听的老嗓门,唱出一曲撼人心魄的“天问”之歌,这歌是爷爷诀别生命,诀别土地,诀别乡村的典礼,爷爷的灵魂随着信天游的旋律飞扬,读者的情感在泪水激荡。如果有人问,农民与土地的感情有多深,我会把《大风》介绍给他们。

   进一步说,《大风》中爷爷的性格特征在某种程度上是土地品格的人化显现:爷爷宅心仁厚,儿孙满堂,赢得家人和全村人的信赖,有威望,有凝聚力。他虽然不是伟人,无法改变历史发展的趋势,但他身上厚德载物,庇荫子民的精神,使他变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土地爷”而备受崇敬;爷爷狡黠智慧,村民们的家长里短到了他的面前就会化干戈为玉帛。每当关键时刻,他能够伸缩有度地带领大家抗争变通,尽可能为乡亲们争取自己的利益。在巨大的金钱魔力面前,村民人心涣散,家里人因钱财而豆箕相煎时,爷爷提议办寿筵,一改往日的节俭习惯,肆意挥霍了一把,用“一场狂欢的爱”唤醒人们日渐冷漠的心,唤回了亲情乡情。爷爷行施的不仅是孝道的感染力,也是土地和风化雨的力量,天然的土地力量早已积淀在农民集体无意识中。爷爷身上体现了人伦魅力和土地道义的统一,因而具备了“土地爷”的神性。小说多次写到爷爷和三老婶偷情,从表面看这也许是在表现乡俗民风,或者是为了点缀故事的趣味。《大风》开篇爷爷出场时差不多八十岁了,但在男女之爱方面依然雄风不减。这细节描写绝非闲笔,它对于体现人物性格,体现人物之间超越友情而非亲情,融崇敬、爱意、乡情等复微杂妙的关系都很有作用 ,增加了人物的独特性和故事的魅力。如果把爷爷和三老婶之间关系放在小说整个叙事语境中,其寓旨内涵是不是表征着土地顽强蓬勃的生命力呢?

       二、 乡    村

   “人们都搬走了。”“村庄变成了废墟,树木、道路、山圪蛋、爷爷的房顶上满是灰尘,望去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大风》的故事线索发展到第三十三章后发生了转折,紧接爷爷九十大寿狂欢的落幕村庄消失了,村民进城卷入高利贷经济风暴中。小说中无处不在的有形或无形的“大风”意象,呈现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意境,弥漫着无尽的乡愁。乡愁,文学艺术的一个抒情母题,蕴含着人们回不到故乡的惆怅哀伤。中国人的故乡和文人墨客心灵世界的原乡,多为乡村所牵动,思乡寻乡的情结大都维系在乡村的图景中。《大风》的乡愁之韵在离别乡村的挽歌行板中萦绕。

   曾经充满温情的村庄消失了,仅存的爷爷的小屋成为博物馆,作为乡村的符号孤零零地立于一角。卡巴什村消失后小说中人物命运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人们一夜暴富,住上了高档别墅,开起了豪车,境外游,奢侈品消费。作者用五个故事概括了农民变成“土豪”后的状态。短暂的狂热后刮起了讨债风暴,亲人反目为仇, 甚至以命相拼,金钱像魔鬼一样打开了人们欲望的闸门,使乡亲的力量消融在了财富的诱惑中,人的灵魂迷失在了追逐金钱的漩涡中。最后钱没有了,无情的现实击碎了人们的美好向往,没有扎下根的进城农民像沙蓬一样,灵魂找不到真正的归属。爷爷的诀别之歌唱道:“大风刮过留下了山冈,大雁飞过留下了天空,草木一秋留下了根,人活一世要留下个甚哟——?!”爷爷的歌其实就是一个寓言,它暗示着乡村消失后农民的命运,“人活一世要留下个甚哟”,痛心疾首的诘问在歌中反复,发人深思。

   作者采用戏谑的方式讲了五个关于土豪的故事,这些故事令人发笑,笑过之后又让人心里隐隐作痛。卡巴什的村民们告别了自己的乡村,把自己的生命之根从祖辈经营的土地拔出,虽然获得了财富和短暂的享乐,但他们失去了灵魂的依托,带着泥土气味走进城市后身份的蜕变过程不啻为旦丁《神曲》中炼狱的磨难和考验,作为牺牲故乡人的痛楚令人同情,在现代文明的历史进程中是他们奉献了自己的土地和乡村,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市拔地而起时,但他们的价值何在?我认为《大风》深刻之处就在于它写出了城市化过程中农民作为牺牲者茫然的精神世界,写出了被扭曲了灵魂的人荒诞背后回不到故乡精神无依的悲哀。《大风》包含着耐人寻味的悲剧意味。

 三、 守    望

   牛蛋,《大风》的叙事者,也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之一,他以孩子的身份自由地出入故事情境,时而是旁观者和倾听者,时而是当事人和亲历者。

   作为叙事者和倾听者的牛蛋,通过他儿童式的思维方式和口吻所建构的叙事话语系统,呈现出了成人生活的本色和人世间的苦难沧桑,他各种懵懂的感觉和充满梦幻的想象,成为成人世界的一种隐喻,暗示着社会的变化就是在种种的不解中发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作为当事人和亲历者的牛蛋,在故事中是一个成长者的形象,他自幼被寄养在老家爷爷的身旁,在故乡风土人情的熏染下健康地成长着。牛蛋长大了,乡村消失了,爷爷去世了,乡亲们离开了,他追随在海外留洋的爸爸去了美国。在美国,他接受了西方文明的教育,之后带着怀孕的妻子回到爷爷留给他的土地上,“成为这方土地新型的农庄主”,立志“经营出一片新天地”。《大风》中牛蛋的成长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与爷爷辈的经历形成复调结构,演奏着苦难与欢乐,悲凉与戏谑,抗争与奉献,牺牲与守望的交响,牛蛋成长的心理节律在其中跳跃。作者塑造牛蛋的形象,不止是一种叙事策略,同时作为卡巴什的守望人 ,寄寓着美好的理想和期待。

   《大风》的整个叙事情境是写实的,而故事的尾声却是乌托邦式的。在强大的现代城市文明冲击下,卡巴什从乡村变成了城市,土地上生长出水泥的森林,乡村文化维系了千百年的生活秩序不复存在,农民变成了公司的股东,上过学的年轻人成为国家工作人员,唯有牛蛋本性难改,回归乡村,守望爷爷留下的一块田地做新时代的新式农民。作者借助牛蛋讲述故事的同时,刻画了一个理想化的乡村守望者形象,他与故乡有着割不断的血脉关联,又具备了国际性文化素养,他幼年被寄养农村是出于无奈,成年后获得了新的身份资质后回归农村则是一种精神信仰的选择,无论世界如何变化,人的精神家园与故乡与土地与乡村割舍不开。

   牛蛋的成长和回归,隐含了作者重塑乡村文明的诗意情怀,他在描写故乡离别乡村文化现实的同时,也在表达着传承故乡乡土文化的期待。长篇小说要写活历史,也需要写出哲理。牛蛋的形象不如爷爷那样丰满,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似乎有些幻化,如他的身份,他与蓝尔的爱情,但值得肯定的是,作者在这个人物身上所寄寓的理想和他回归乡村的意义,深化了《大风》关于土地关于乡村的主题意蕴。文学作品在回望历史的沧桑和抒发乡愁时,也应该点燃一盏照耀人理想的烛光。牛蛋守望的既是故乡即将消失的田园,也是现代人所向往的理想境界。  

            四、 开    拓

   《大风》所讲述的张氏家族的故事,记载了卡巴什的先人用智慧和武力开拓出这块土地的历史,故事里包涵着开拓者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如今,卡巴什由乡村变成了城市,张家的后人和村庄的人们再一次经受着社会转型的考验,在前所未有的经济大潮面前,虽然一些人栽了跟头,但有一种力量驱使他们站立起来,检点以往的过失,洗刷灵魂的污点,再次迎接历史的挑战。试想,对于从农村进入城市,直接跨入金融大海的卡巴什人而言,是一场何等严酷的考验?祖先注入卡巴什人血性的开拓精神,在新的命运挑战面前产生了新的时代涵义。

   小说中的老黑牛“牛娃”是个很有象征意味的形象,它与爷爷如影相随,是爷爷和牛蛋忠实的朋友,它和爷爷一样生命力旺盛,身上有着一种神秘的威严感。爷爷去世后,牛娃留在了爷爷留下的土地上。中国文学乡村意象中,牛的形象被赋予力量、坚韧、忠厚、勤勉、开拓等人性品格,在《大风》的叙事语境中,“牛娃”与爷爷的形象互为映衬,牛的性格与爷爷的性格有许多相似之处,既有人性特征,也有神性色彩。我想,作者对于牛娃的形象描写,不止是为了增加故事的趣味,也不止是单纯的乡村景物表现,而是作为卡巴什人祖辈相传的开拓进取精神的象征。四年后牛蛋回来,“猛然间,我看见爷爷的牛在紫花烂漫丛中在阳光团子里摇头摆尾迈着稳健有力的步子向我们走来”,在亦真亦幻的结尾中,作者完成了“归去来兮”的乡村咏叹,牛蛋和牛娃作为卡巴什最后一块乡土的守望者, 将在一个全新的陌生时代延续卡巴什人的开拓精神。

   《大风》的故事容量,绝非寓言所能承载,作者巧妙地运用寓言的艺术智慧,通过借喻、象征、拟人、夸张等艺术手段,借用孩子的叙述身份,入乎其内,出乎其外, 孩子纯真无邪的眼光与繁复万变的历史变化形成相互交错的复调化叙事,带来了阅读的快感,引发出耐人寻味的意蕴,书写了乡村和家族的记忆,写出了时代变革带给故乡人内心的困窘,表达了卡巴什人开拓新生活的精神吁求。所以说,《大风》具有诗性的感染力,也不乏哲理的深刻。

(注:本文作者高明霞系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文艺学硕士研究生导师;全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会理事;内蒙古文艺理论研究会会长)

《大风》内容提要

   一部鄂尔多斯高速发展的变迁史,一轴当下中国土地、农村、农民斑斓多彩的巨幅画卷。

作者立足本世纪初十二年的广阔背景,立意于生命与土地的重要关系,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刻画出了一个老头一条牛一个小孩一村人在时代大风中上演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为恢复植被,大搞生态建设,禁牧“革”了农牧民千年来传统养畜的“命”;为了让农民变市民,城镇化建设“革”了农民祖祖辈辈以农耕为生的“命”;拆迁让农民一夜暴富,家家户户放高利贷,不幸的是,一场金融风暴又彻底“革”了他们一夜暴富的“命”。在这三场史无前例的“革命”中,民与官,人与人,三亲六故,亲朋好友,邻里之间冲突不断,一场场真善美与假丑恶的较量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古老的鄂尔多斯高原风起云涌,芸芸众生在阵痛中沉思,在痛苦中前行,在拼搏中成长。

   小说以独特的视角、深重的情感、丰厚的容量、深邃的思想内涵、复杂多变的人物性格、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用平和细腻的笔触将当下的现实生活一一展现,笔笔紧贴土地,字字体恤生命,充满了令人震撼的真实感,形成了作品鲜明的艺术特色,成就了作品的文学力量和审美价值,是21世纪以来中国小说不可多得的重要收获。

      图:张凯近照  刘月胜 摄影 2018.7.1

   张凯 笔名老开,鄂尔多斯康巴什人;书房雅称:大象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

   著有长篇小说《行走荒草地》《古歌•或本原》《巴音杭盖》《大风》,短篇小说集《仇钱》《西草地》,中篇小说《白鸽》《祖父与黑马》《大红公鸡喔喔叫》《爸,我的爸》,戏剧剧本集《西村三四家》,影视剧本集《国家是棵树》。影视作品有《血太阳》《大树底下好乘凉》《村道》《果子》等在央视、影剧院播出上映。长篇小说《古歌•或本原》获内蒙古文学创作“索龙嘎”奖,电视连续剧《血太阳》获内蒙古“五个一”工程奖,中篇小说《大红公鸡喔喔叫》获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中篇小说《白鸽》获草原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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