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一个大麻袋,在公园长椅边坐下,用粉笔在地上写下“贱卖梦想”。
解开扎在麻袋口的麻绳,我掏出一盒12色彩色铅笔,一把口琴,一只话筒。
我刚把它们摆在地上,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穿着锃亮的皮鞋,肚子好像有点塞不进裤子,嘴里叼着一根烟,耳朵上还夹着一根。
他瞟了一眼我摆出来的商品,右手夹着烟,吐了口烟圈,说:“你这彩铅怎么卖?”
我回答:“先生你好,这盒彩铅本来是12色的,但是我弄丢了3支,折断了2支,被抢走了一支,送人了一支,现在是5种颜色,所以只要一颗草莓、一个橙子、一根香蕉和一粒葡萄就能买到。您可以打开看看。”
男人把刚抽完的香烟一丢,对我吼道:“我上哪给你找这些花花草草去?”随即离开。
我看着地上没被踩灭的烟头还在挣扎着冒出最后的点点星火,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要的是水果,没要花草呀。
一把扫帚把烟头扫进了畚斗里。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拿着扫把和畚斗,头发略微凌乱。她指指自己,指指已经走远的那个男人,又指了指畚斗里的一堆烟头,跺了下脚。
我猜她大概想说,她跟着这个男人扫了一路的烟头。
我看向远处的男人,他又在吐着烟圈,只是耳朵上夹着的烟没了。
女人向我比划了几下,我没看懂。然后她指了指我摆出来的口琴,又指了指自己。
“噢,这把口琴……”我还没说完,手里的口琴被一股从背后传来的力量一把夺走。
我猛然转头,只见一个男孩飞快跑远。他双臂放在胸前,好像捂着什么。他没转头,我没看见他的脸。
女人拿着扫把指着男孩的方向,另一只手插着腰,嘴里发出一些我听不懂的声音。
我抬起低着的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口琴没法卖给你了,被抢走了。”然后重新低下了头。
我真的感觉很抱歉,如果能把口琴卖给她,她就可以吹曲子给自己听了。可我连自己的东西都保护不了,在自己眼皮底下都能被别人抢走。
我以为女人会失望地离开。可她又指了指我的话筒。
我有点不解,她不会说话,要话筒有什么用。我向她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但她又指了指话筒,表情还是很坚定。
我想了想,说:“如果你真的想要,那我送给你吧。”我把话筒递给了她。
她很高兴,接过话筒。我给她指了开关的位置,示意她打开试一试。
她对着话筒咿咿啊啊地说了些话,越说越兴奋。虽然我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但看她这么开心,我有点感动。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甚至拿着扫把转起了圈。
这时,两个彪形大汉向我们走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大汉一手打掉女人手里的话筒,一手夺走她手里的扫把,反手把她压在地上。
女人跟我一样懵,可她只能发出呀呀哇哇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大声质问:“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打人!”
另一个大汉勾了下嘴角,说:“你也知道光天化日?有人投诉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制造噪音。走吧,跟我们走一趟。”
他说完就要来拉我的手臂。
我看见他筋脉凸起的手背上横亘着一道长长的疤,吓了一跳,赶紧大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没有制造噪音!全是她在大叫!”
压着女人的大汉说:“是的,话筒在这个女人手上。咱抓一个就行,那个打一顿算了。”
那个大汉点了点头。随即我感觉到脸颊处受到了重重的一拳。我咬到了舌头,然后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没有看见那两个大汉,也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只看见倒在地上的扫把和畚斗,还有散了一地的冰凉烟头。
我艰难地站起身,一手捂着剧痛的肚子,一手捡起我的麻袋和粉笔。
我拖着麻袋,缓缓地往公园外走,想着,今天把梦想拿出来卖了,明天,可以卖点勇敢、诚实、爱情之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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