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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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络恨穷,一直恨!
不是恨穷没钱花,不是恨穷没衣穿,更不是恨穷没饱饭吃,她恨那穷眼的人,穷心的人,穷行的人,穷情穷义的人,里里外外穷的人。
那年冬天,天冷得鬼哭狼嚎一般,漫天的飞雪像失心疯的女人一样,不受控制地在山岗、田野、村道上肆意地狂颠狂奔,披头散发,嘶吼痛哭。
英络随着大姑姐,那时也不算是大姑姐的女人顶风冒雪来到了婆家,那时也不算是婆家的一个贼不偷的村子里,坐上了可能是她丈夫,那时也不算是丈夫的他家的火炕上。听着他们说着一些别扭的山里人说的话,看着他们一样有些别扭的手脚做着别扭的事,英络浑身像有虱子在爬,别扭的感觉抓挠着她每一根细小的神经。她无声地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硬着头皮,听着看着,思绪乱着,心里疑惑着。
英络不知道接受还是没接受这个事实,她要和这样的一个村子有瓜葛,和这样算是不算是丈夫,算是不算是公婆,算是不算是大姑姐,算是不算是哥嫂的一家人有瓜葛。
英络站在风雪中,欣喜于雪的自由漫飞,她觉得刺骨的寒冷和扑面的雪花反倒让她可亲、可感、可触。那个村子, 那家灯火,那些说话声,那些脚步声,却离她很远很远很远。
疯狂的大雪扬洒了三天三夜,英络随着这个不能叫大姑姐的女人滞留在还不算是婆家的家里,心不在焉地等着回城的客车开通。终于能回城了,头一天,这个大姑姐的娘给炒了猪肝、猪肺、猪心,味道不错,英络多吃了几口。
这个不算是大姑姐的女人精到怕吃少别人多吃她感到会亏死的主,两只猫头鹰一样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四面八方地搜寻着在她看来金贵的东西,包括一块破布,一根没有扯断的鞋带,一把小锈锁,一块炭,一绺儿烧火柴,别人家里果盘上的梨,地里的一把韭菜 ,几个青柿子……
那双眼睛正视人的时候少,和人正视的时候,好像总有那么三道四道的光飘向各处,打着转儿,绕着圈儿,狡黠而卑微,英络想到了贼眉鼠眼,她觉得那双眼睛漫流出来的是贪婪的东西,粘滞而愚昧,没有一丝儿热气,有鬼诈,有狡猾,促狭胆怯又有见风使陀的可恶。
回城的路上,英络无形中给自己竖起了一道屏障,虽然和这个不算是大姑姐的女人挨坐在两个相邻的座位上,英络想屏蔽掉这个女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虱爬般的别扭。
怕英络多吃了她娘炒的猪心肝肺,这个女人吃撑了肚皮,吃坏了肚子,加上雪后初晴,又紧着北风,这天能冻死狗。
半道上,这个不算是大姑姐的女人怎么也不能安抚住自己多日没油水,又突然吞多了油水的肠胃,肚痛想蹿稀(拉肚子),慌张中的那两颗猫头鹰一般的眼珠子满眼眶乱转,司机甚至嫌恶地骂开了娘,边骂边还是把车开到了一个路过的小村子里,让她下去, 去一户临道边最近一户农家的茅厕里蹿了个够。
英络眉头皱着,眼睛微闭,什么也不想说,雪兀自白着整个山野。
寒风呼呼地吹着,车窗玻璃冻结着奇形怪状的冰花,英络斜侧着身子 向着车窗外, 再没有看一眼身边这个可能叫大姑姐的女人。
车终于摇晃着回到了县城,分手时,这个不算是大姑姐的女人提着她娘给带的山货,急匆匆和英络说,下次回村再联系英络。
英络好像“嗯”一声,她又觉得这个“嗯”其实到了唇边又用牙齿咬掉了。她紧了紧棉大衣,向着母亲家的那条深巷走去的时候,深呼吸了一口长气,才感到了一丝儿轻松,鬼哭狼嚎般的冷也似乎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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