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

今天哥哥兴趣班下课后，他们妈妈问：“中午吃什么饭？”然后自己又回答道：“还是让爸爸说吧。”

但孩子们已经开始谈论起吃什么了。

他妈妈接着问道：“今天什么节日啊？”

在前面走着的弟弟扭过头回答道:“爹节。”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妈妈接着问：那你们有什么表示啊？

前面的哥哥弟弟扭过头看着我，齐声说道:“坑爹啊！”

1.

去年的父亲节，我是陪父亲在医院度过的。

前一天晚上，父亲说感觉身子有点不受控制，打太极拳的时候感觉有点晕。我开始还以为是吹空调感冒了，但父亲没有感冒的症状，他肯定感到不太好，说去门口看看，拿点药吧。

我按父亲的意思带他到门口的一个药店，药店的先生问了问，说这个病说不清，还是到医院看看吧。

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去中医院吧。”

父亲没有像之前那样认为小题大做般的拒绝我，那一刻，我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无奈的顺从。

当我们做了检查后，医生判断是脑梗，紧接着快速紧张的行动，使我陷入了一种真空状态。

我感到害怕。

我紧张的了解这是一种什么病，从没有面临过如此大事的我，谨听着医生的要求，紧盯着仪器上弯弯曲曲的心电图，又不敢告诉母亲和妹妹们，感到非常无助。

父亲躺在病床上，输着点滴，测着血压心电图，我告诉他放心，胡乱的安慰他休息。

他看着我，不停的说：没事的，应该没什么事。

我然后坐在他床头的一个椅子上，盯着仪器，看一遍又一遍刷新的数据。

父亲休息一会儿，指着旁边的病床，让我睡在上面休息。

我不想睡在病床上，双手趴在父亲身边说：“我眯一会就好。”

心里不停地祈求上天千万别让父亲有什么事，给我一场虚惊就好。

天亮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早上出去买早餐，才意识到那天是父亲节。

2.

带着弟弟等哥哥上课的时候，打电话给父亲。

父亲问：“不是才打了电话吗，有什么事吗？”

我说：“没什么事，就是打个电话。”

“今天父亲节”，我张口想告诉父亲，但没有说出口。赶忙对儿子说：“你不是想爷爷了吗？叫爷爷啊！”

儿子大声叫：“爷爷！”

电话里的父亲立刻变了一种态度，大声的笑应着。

我说：“你跟俺娘没事吧？”

“没事。”

“你身体没事不？”

“我没什么事。”他总是这样回答，“就这吧，没事挂了啊。”

几乎每次都这样结束，我一听他的声音就放心了。

我觉得他很难骗到我，我总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他的情况。

有时候感冒，一说话就能听出来：“爹，你感冒了？”

“没有。”

“没有？怎么听着有点感冒的样子啊？”

“可能有一点着凉，没什么事。”

有时候喝酒，我一听就说他：“你又喝酒了？”

“没有。”他总是这样回答。

“没有？”我不喜欢他喝酒，特别是这几年，“我怎么感到喝酒了，医生说很多次了不要喝酒不要喝酒的。”

“唉，就喝一点点，三两不到。XX来了，我能不喝一点吗？”他接着就这样回答。

我知道父亲的酒量，电话里都能听出他喝酒的份量。他是一个重义的人，虽然有时候把握不住还是喝多了，但这两年确实不怎么喝了。

“谁来了也不能喝，你什么情况啊？烟还吸不？烟也不要再吸了。”

他总是有点不耐烦地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最近就没怎么吸，三天还不吸一根呢！”

我知道他烟瘾重，母亲也经常向我告他状，又怕他不耐烦，经常喊儿子对他讲：“爷爷，你不要再抽烟了啊。”

“好，说不抽就不抽。”他也总是很爽快地答应。

3.

父亲的病后来慢慢好了。

因为我在工厂上班的原因，那段时间都是妻子带他去旁边的医院打针。周末我和他一起去，看到他躺在靠窗的病床上，想打开电视给他看。他说：“电视是坏的。”

我说：“我看看，是不是哪里没有连上。”

“没什么用，别捣鼓它了。”

我想叫护士换药：“我去对面喊一下护士换药。”

“不用，你直接按铃。”然后就接着说：“不是我这个床头，是旁边这个。”

我很惭愧，他对这里的一切比我熟悉太多。

有天早上，他和之前一样穿上太极服，拿着播放器出门。我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应该没事。我打打太极拳试试。”

我跟着他走到楼下，坐在一边看他选好音乐，慢慢地腾挪身躯，有些动作还有点试探，但看得出来很连贯了。

我静静的坐在那里，就直直的看着他。

金色的阳光倾洒，风在楼间穿梭，他衣服飘飘的。我仿佛第一次看他打太极拳，他每一个动作都帅极了。

谢谢老天，谢谢。那一刻我忽然感到这是上天给我的暗示，给我的警告，告诉我对父亲的照顾差太多，太不够了。好在“孝无始终，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我感觉天地是那么清远宽大。

那个早晨，成了我记忆中最美好的一个早晨。

4.

晚上，弟弟趴在茶几上认真的画画，妈妈说：“弟弟准备送爸爸一幅画呢！”

哥哥听到，忙说道：“爸爸，等一下我给你捶背啊！”

我看着弟弟画画，问：“这是给爸爸的画吗？看起来不错哦。”

“是啊，终于不用爸爸帮我画了，我自己画给你，你可能有点看不懂，不过呢，可是很好看的。”

除了之前妈妈在上面画的苹果树，我看着弯弯曲曲的短线，一边问，一边听他回答，有恐龙蛋，有火山，有树枝，有小鱼.......

然后，哥哥说：“爸爸，我给你按摩吧。你是要微辣，超辣还是麻辣啊？”

“麻辣吧！”说着我闭上眼睛。

儿子马上在我背上开始了猛捶乱打的拳击模式。

“啊，真是坑爹啊？”我看着他们：“我觉得现在有必要考虑一下，这样的孩子我还要不要？”

他们倒是嘻嘻哈哈的一边玩去了，他们妈妈被我的表情逗笑。

“算了，还是自己养着吧！”我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