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还走不稳的宝宝张着小手扑过来叫她“妈妈”，张双回头，那孩子大眼睛里满是错愕。后面跑过来一个老人解释说：“可能是看你和她妈妈长得有点像，认错啦！”
之前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有娃之后的情景，可真的有孩子跑过来叫妈妈，还是让她产生一种真实的恍惚。
原先她是不喜欢小孩的。因为爱静，所以她觉得孩子吵闹。因为她不会逗，所以孩子觉得她没意思。偶尔不得不接触小孩儿，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像个小丑，她能从他们直视她的一双双大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笨拙和躲闪。作为一个生性孤僻的人，她小时候都不受孩子们的欢迎，何况长大之后呢？
一想到会被自己的孩子讨厌，她就觉得挺沮丧的。
朋友的经历让她燃起了一点希望。有个朋友和她一样不喜欢小孩，她俩的想法几乎完全相同。本来像约好了似的，俩人备孕都不积极。可是突然有一天，朋友说她怀孕了，吃中药调理后怀上的。张双起初几乎感受到了背叛，后来就淡定了——人家要孩子凭什么经过你允许呢？只不过是再次发现自己掉队了，恼羞成怒罢了。后来她惊奇地发现，朋友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和孩子疏离，有了小孩之后自然就会逗会哄，朋友的孩子和别的小孩一样爱妈妈。
一个在别人看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她放心了。
她偷偷地给未来的宝宝起了无数名字。寓意深远的，寄予厚望的，简单好叫的，可爱搞怪的，结合她和老公特点的，拥有本地特色的，男生的，女生的，男女通用的，大名、小名、笔名、英文名，甚至字、号……应有尽有。每一个都排查了谐音，以免日后被同学起难听的外号，包括老家的方言读出来也要好听，不能有歧义。
她觉得，宝宝没来，她已经在提前爱着它了。它不来，不是不想来，只是游得有点慢，她应该耐心地等一等。
不过，外婆可不想再等了。
这天，张双的妈又催她要小孩了。本来说了再也不提的，说又话不算数。自以为隐晦，实际直扎人肺管子，被识破之后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其实也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就还是些车轱辘话。“都是为你好。你以为人家当婆婆的不着急？人家只是不跟你提。上次我们两个通电话都讨论过这事儿了。你以为你老公会不着急？他都多大了？他多喜欢小孩儿啊！再这样下去你俩感情很容易出问题。再不生你年纪就太大了……怎么就跟我没关系？我想当姥姥！真替你着急！你俩有去外面玩的那半个月什么都解决了。怎么解决？快去检查检查试试能不能做人工授精啊！你王姨说可简单了，人家怎么就成功呢？你可别挺着了！”
电话是中午打的，赶她快要上班的点儿。张双照例和妈大吵一架，挂掉电话坐在车里哭得呆了。可是总不能因为这事请假回家。把遮光板翻下来照照镜子，抽张纸巾蘸蘸眼泪，补了点粉。左右看看，这次还好，除了鼻头有点发红，称得上是不露痕迹。涂点口红，朝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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