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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30

2018-12-30

作者: 皎鹤 | 来源:发表于2019-01-22 16:31 被阅读0次

    我认识一个姑娘,她名字很洋气,Egbert。

    非常有才能的,显赫的。

    这个姑娘长的很漂亮,皮肤白皙左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喜欢穿着欧式风格的带有蕾丝边的红裙子,一米六几的身高正好可以依偎在爱人的怀里。

    别人常常夸她是个聪慧的姑娘,懂理明事。其实不过是虚皮,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姑娘贪好小便宜,喜欢装弱,用道德绑架啃啮亲友,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她这种面具生活,觉得理所应当,脸皮也就厚了一层。

    她从夹金的手包儿里套出一叠钞票,咿咿呀呀的念着闲话塞进老板手里,手上带着刚刚从她阿姊手上扒拉下来的金手表。

    “哎呀,都不挣钱哟,下次来便宜些吧。”

    临走前还要指使着儿子揣两块老板桌子上的糖,连她的小儿子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搜刮着亲人兜子里的票子。一家子嘛,总要像一些。Egbert其实是个有知识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向往爱情,曾经也奋不顾身过,在国外的几年逍遥快活,临了临了最后百般不情愿的回了上海。

    起初还好些,锦缎儿呢料的旗袍披肩,盘得整洁光滑的卷发,脚上的小皮鞋踩的哒哒响,是舞会上的月神,所有男士都向往与她共舞一曲。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便换上了自己的平跟软皮鞋,匆匆找人家要嫁去。

    如她所愿,丈夫还不错――起码和她是一类人

    之后有了小儿子,小儿子极其聪明,继承了母亲的模样,不过上帝刻画他眉目的时候好像把他母亲的血当做了润刀消毒的滑液,有些德行像极了母亲,总喜欢找着别人满足自己张狂的愿望。不过好歹有人愿意看在他年岁小,惯着一些,也少挨了些打。

    妊娠纹爬上女人肌肤的那一刻起,纵然多光鲜的女儿家,都会变成一个在市场讨价还价的老妪。

    她则更彻底一点。彻彻底底把她的名字给磨没了。她的中文名叫做郑娟,一个典型的上海八十年代的女人。

    鹅黄色织花料的长旗袍泛着华贵的光泽,橱窗里面还放着流行不久的尼龙料子的长袜与英式小礼帽,那是所有女人都向往的妆扮,郑娟和那些贵族小姐不同,小姐们可以精心妆扮自己,和心上人共舞三天三夜,不必理会天神的指责与监视,相反的,维纳斯还会赋予她们寻找爱人的幸运光辉。

    郑娟可不行,她的嘴、品、行,都在告诉她已经不再是那样的人了,她必须要计较油米柴盐,必须要生活,必须要为了满足自己贪心一点的愿望去向阿姊和父母示弱摇舌。

    她终于也在过年那天套上了这样的衣裳。

    我记得年前的一天,她敲响我家的门满脸堆着笑容的用那宽满又松懈的胳膊将我搂个满怀,肉冻子似的甩一甩,我开玩笑的拿当初一起在国外念书时的口语英文与她对话,她却一愣,半晌拍了拍我的肩膀嚎着长长的笑。

    “啊哈,回中国了,就别整那些洋东西了。”

    笑声和着她像市场里面吆喝卖菜的小贩一样的腔调,我还看见她脖子上围着一条价值不菲的围巾,大概也是她阿姊的罢,谁知道她身上到底有哪些是自己的呢?

    我笑笑,邀请她进屋喝茶。她坐下的时候,艳丽的玫粉色旗袍贴着她的肚皮上下叠着,我看她的样子并不轻松,仿佛是拎着一口气才勉勉强强憋到这样的。

    我看看她,倒了一杯瓷壶里的茶递给她,不是什么好茶,就是些解渴的茶沫子。我将杯递到她眼下,一开始是没有注意她的目光的,后来热意逐渐爬上指尖,我才注意看她。

    我并没有将哪罐刚刚流行不久尚还稀奇的可乐打开邀请她,她倒是不客气越过我递茶的手,径直够着过去摸。

    “啊呀呀,竹君,这是甚么?汽水儿?不介意我拿回去给我儿子尝尝鲜儿?”

    我撂下手,点点头示意。再次映进我眼帘的就是她掖着藏着的找兜子装的模样。我抿了一口茶,描金儿的瓷碗撂下碰到珐琅脆生生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竹君这名儿了,Marcus,还是这个顺耳。”

    其实我原来常常愿意听她叫我的,只是她现在的模样真真让我喜欢不起来,或许她也打心眼瞧不起我,我不过是个靠着父母,在报社里面写稿的罢了。

    她并不知道我一个月到底赚多少,或许我敢肯定她已经忘记了我名字的意思。她总是这样,自负拿自己衡量别人,又在自己丈夫面前犹如蝼蚁。

    留过她吃便饭,母亲做的藕汤实在好喝,有些不消食,我偏头看看她,旗袍贴在她的肚子上一叠一叠的像宝塔似的肥肉好像在记录她这些年掳了多少油水进肚子,我有些感慨,她不是红玫瑰或白玫瑰,而是一种已经快要凋敝的菜叶子。

    我从厨房掏出来几罐可乐汽水送给她当礼物,还有一盒印着油画的法国唇膏递给她。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那?”

    手上将两样东西接过一把掖进了包里,我有些唏嘘,包子竟然如此能装,我改天也得买一只才行。

    “没关系,送你家小儿子喝,我一位朋友家的孩子挨棍子的时候喝上一口就不哭了,我想你家小儿子也应该可以同样有治愈心的作用。”

    将她送走已是很晚,我看着还在忙着收拾碗筷的母亲,忽然有些感慨。将脖颈缩紧围巾里面,手里捧着的诗集久久没翻过。

    人性嘛,总是这样,混着混着,就脏了。

    我如是劝说自己,总之我不会如此就是了。她违背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留下的名字,烫金的信纸上的优雅字母也没能印住她流逝的容貌与举止,大概信鸽也觉得有些不好,直接将她美好的愿望信笺丢进了不知世界哪一处的犄角旮旯。

    我关上了了灯,梦里有我想念的人。

    明天会有姑娘变成老妇,也会有少女变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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