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可乐失业的四十六天。递上辞呈后,她一开始很开心,感觉自己是一只逃出笼子的鸟。十天后,她却又开始想回到笼子,当然,必须得是比之前那个好一点的笼子。
新的笼子迟迟没有来。她飞累了。
她已经吃了四十顿左右的外卖,也许是五十顿。每到饭点,她滑动着外卖APP,像翻牌子一样点个外卖。有的外卖包装精致得简直不像外卖,也有的用粗糙的塑料盒装着,汤汁洒了一袋子,菜里夹杂着黑色的碎屑。这些让可乐想到网上看到的一些所谓内幕,一些快递员会由于匆忙打翻食物,然后忙不迭地用手抓起来,塞进饭盒,接着送到顾客那里。这个联想让她作呕,但是她实在不想出去,眼一闭心一横就吃了。
冬天的夜一天比一天来得早,她不敢打电话给家里,没有力气去表演元气满满。为了冲淡屋里的寂静,她放一些吵得要死的摇滚乐。有一些外语歌,那些歌词有得深情有得颓废有得愤怒,讲白了无外乎就是“老子不高兴,不高兴呀不高兴”。是的,可乐不高兴。
可乐的妈妈如果知道了肯定要在心里嘀咕了,咱家没少你吃少你穿,又不指着你赚大钱,我们都有退休金,你日子——可比我们当年好多啦!可乐想辩驳,突然间又失去了辩驳的兴趣,笑笑走开。
她为啥不高兴呢?
咦,她为什么要高兴呢?
哎呀年轻人,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开心心过呢?要知道,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滚!
可乐从心底厌恶这些不动脑子整天灌鸡汤的人,一个大写的政治正确,和一个大写的无趣。他们是没有心的,他们只有眼睛,眼里看到了什么,就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可乐怀念小时候的田野,但这种怀念无非是因为童年的无忧无虑而加上的玫瑰色滤镜。如果她真的回到那片现在只剩下几个老人的土地,一定会迫切地想要回到城市之中。
在城市里,她看到了很多,她想要很多。
祖辈总是想要谈论过去的困苦,以此来证明自己坚毅的精神,顺便稍微揶揄下年轻人的眼高手低。他们中有的人稍稍能感受到时代的洪流,意识到自己和年轻人有着一条越来越深的鸿沟。但是年纪大的人通常都不愿舍弃年龄带来的那种骄傲感:我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
可乐烦透了这些。可是她确确实实感到了现实中透明的墙。她兴趣爱好很多,持续的时间都很短。她空有一番热情,也自认为有点创造力,却总是没有耐心慢慢得将一块石头打磨成精致的雕像。她有时候踌躇满志,决心干一番大事。更多时候,在困难面前一蹶不振,怀疑自己毫无价值。这个时候,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简直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这种间歇性的激情其实是相当有害的。
人生苦难重重。她看过的一本书开头如是说。
问题已经够多了,内耗无意义,赶快让我集中精力处理问题!她挥舞着拳头,渴望打碎四周透明的高墙。
哈哈,你看,你在一边给自己挖坟墓一边不停地把土重新盖上呢!
停止!!!可乐大叫!
一道刺眼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
窗外已被黑色笼罩,一天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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