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几岁的时候,有那么几年,和先生有点互相看不顺眼,老是拧在一起。困惑的时候,就会让自己回到我们相遇的最初。
那天,他站在离他家不远的院子边,一件朴素的衬衣,瘦筋筋的,斜挎个帆布书包,见我和我哥走过来,一只手把着包,另一只手捏着胸前的书包带,咧着嘴有点害羞地朝我们笑。我瞥了下他的眼睛,好像一瞬间,也知道他注视着我。一粒种子遭遇春风,萌芽了。那年他17岁,我16岁。
我妈妈和他爸爸同在一个县城,是高中同学。我家在成都,他家在重庆,很少往来。他成绩很好,数学尤其好,常听妈妈夸他,大概也只是为了用别人家的孩子来激励我。后来哥哥去他父母所在的大学读研究生,我随着去玩。在他家待了两天,爱上他家和睦松弛的氛围,也莫名间与这位别人家的小哥有了牵挂。
高中的我胖胖圆圆的,很不自信。有时一念想到他,又觉得自己如此平凡,怎能被记着?常怀疑自己的感受只是幻觉而已。
不想等我上了大学,突然收到他的信。暑假里,他又来成都看我,就这样他成了我第一个男朋友。
我们大学不在一个城市,一个南京一个杭州,大学四年就这样两地跑。后来我先到上海工作,他继续读研究生。他学通讯,那时候华为起步不久,他非常喜爱,很想毕业去深圳,可因为我喜欢上海,他也随了我到上海工作。
等他工作后,我们结了婚,距离相识已经过去7年了。由于中间一直两地分离,各自隐藏了性格中的不适的一面,一起生活后,差异就显现了。
他非常专注深入,生活简单,喜欢野外徒步,做事讲逻辑。我情感细腻,生活丰富多彩,容易情绪化。有时,我认为是显而易见的情绪或者心里的想法,他却浑然不知,就很难过,觉得自己不被理解,不被重视。而他每次被我因此抱怨都会感觉毫无逻辑、不知所云。那一阵,我真是苦闷。他就像一条直线,而我是波浪,无法共振。
后来,随着我们工作的繁重,家庭生活的压力增大,彼此都积压了情绪。那一阵,原本温和的他经常有些烦躁。不过,他的烦躁大多在外。有一次,一位朋友被他开车送回家,路上遇到擦碰事故,他和对方冲突,非常急躁,几乎要打起来。朋友说,没想到他急起来挺火爆!我这才发现,这么火脾气的人,却从没对我动过手,横过眼,那才意识到他对我的珍惜。
他后来还是去了华为工作,过着常年加班的朴素的工程师生活。而我在房地产公司,成天灯红酒绿,宾客成群。那一阵,日子风光,挣钱容易,结交的都是三教九流,自以为见识多了,就有些嫌他思维、生活依然那么单一,心里有了点骄横之气。而他,觉得一切本就平常,没啥了不起,多少有点不爽快。
他的父母平等民主,对子女没有威权。而我家,母亲是绝对的权威,家里始终笼罩着一种紧张。两种家庭优劣各现。他家,总在讨论无法定夺,毫无效率,但互不要求,气氛和悦;我家决策力强,物质生活讲究,一切井井有条,但总有点压抑。我们都带着原生家庭的烙印:他不愿多管事,对我也没要求;我家里家外一手挑,但对他也会挑剔。
08年经济危机,我工作的单位遇到了极大的困难。那年的股灾也把我之前的利润一把抹去。我从之前连年成功的感受里突然坠落,内心非常痛苦。而先生却在我失落的时候,显得比之前更加温暖。他一点不提股市的损失,安慰我说怎么跌下去也会怎么涨上来。他让我回家休息,不用担忧工作。当从高处坠落的时候,突然被温厚的臂膀接住,那时,我感受到一种最朴素的支持和温暖。而那种温暖就是最初见到他时的那种本真。
随着孩子长大、离家读书,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简单自由。我们之间不再试探、真诚扶助,有那种相知相惜的珍重。去年,他离开了他工作了20多年的岗位,在家专注他最爱的数学研究,而我愿意看他专注的样子,享受他带来的朴素的美好。
我们都看到了生命带给我们的那份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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