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逢清明节,是生与死、爱与别离、健康与病痛、活人和死人相向瞪眼的日子。这样的时节,适合反思,适合怀恋,适合立志,也适合看破。
我不信基督,上帝认为生和死都是有,并且生是低级的有,死是高级的有。我信佛,佛教主张,四大皆空,生命仅是幻象,应该从这个幻象中解脱出来,断绝轮回,归于彻底的空无。所以,生和死都是无,并且生是低级的无,死是高级的无。
既然一切都是无,那么就不怕失去,反而害怕拥有,因为拥有就是失去的开端。可是,保持活着,哪一样不想拥有呢?金钱、物质、安全、爱、尊重、友谊、成功……这一切,都是在有生命认知的基础上的追求。我们可以否认生命吗?可以舍弃生命吗?不能,因为生命不只属于我自己,我们无法选择来不来这个人世,我们就无法自主决定舍不舍生命。除非老病和意外,生命自然舍弃我们。
那就只能任凭自己拥有上述欲望,再任凭接连不断地失去了。这真是一个无法改变的西西弗斯式的悲剧,很悲观很痛苦。
清明节谈生死,虽然我说不透彻,说出去也让人笑话我不过是拾人牙慧。但此际确实是一个最合适的话题。而我,不过借哲人之口来教自己看破。尼采也好,庄子也好,所有的哲学都告诉我,不要追,失去才是本质。我又有什么好挣扎好伤心的呢。
父亲临终放弃抵抗,不声不响地走了。曾经那么渴求生的人,终究不得不屈服于虚无。我说,我为他庆幸,终于交付出这哺育欲望的肉身。他再也不会为诸事遗憾,不用补破船一样到处给自己的器官堵漏,不要受自己不能呼吸只能靠口腔大口吸气的痛苦,不用担心他担心你……
当生命都不属于他了,他有什么必要担心呢!
我还活着,我如果以生命已经不存的心态在来看待自己,是不是就豁达了呢。
可惜,没有如果。信佛不过是时时告诉自己,且炼一会狱吧,要学会主动把自己的脸伸出去给别人打。这个世界,永远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且乐一时是一时,想多了没用。剑悬于头顶,悬着吧,我不看就是了。若时时担心,还不如不活。要看前方,看天天有太阳升起的地方……
想父亲了。虽然父亲年轻时不喜欢我们都是女孩,但年纪大了,却异常眷恋我们。今年是父亲去世的第一个清明节,我回不去祭拜,也不拘于祭拜,因为我和父亲的“无”,是同一的。想他,不过是想的无,然而还是禁不住的想,想得杨柳垂腰,漫天舞絮;想得百花凋零,随风飘逝;想得细雨纷飞,烟雾濛濛……
此文献给父亲,献给“无”。献给“人生看得几清明”的“我”。也愿大家人生清明——清静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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