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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之车,只要它没有发生什么故障,就有可能将你载往成功的站点,就有可能创造迷人的奇迹。何况,它的方向盘在我手里握着。只要我愿意,随时我都可以让它载我去到那个可爱的姑娘身边。当然,要是我不够小心,我的愚蠢也随时都可能毁灭它。因此,我决定小心点儿,不做错任何事情。总之,我要是真真实实花点儿心思,是很可以做些事情出来的。
毕竟,我爱上了一个人,而她——或许也会爱上我。一想到这,我就兴奋得一整晚都无法入睡。
我想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至少应该小心点儿,不能忽略任何环节。任何时候都要设法牢牢抓住她那颗美丽的心,它如此让人琢磨不定。有必要,甚至可以为她放弃一切,包括这该死的工作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的要是她愿意的话,要是她需要的话,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没有什么。或许这需要慢慢来,一步一步,不能操之过急……
但是过了一天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肮脏的松木板上给她写起信来。我需要重新给她一个苹果,一个更有诱惑力的苹果。
“我无比尊敬的朋友,”我写好这一句,然后发起呆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写。毕竟,我正式恋爱了。这真是一个严肃而令人发笑的想法。是啊,热恋中的小乡巴佬,发了情的小公狗!那么,你打算怎样写这封“正式的求爱信”呢?承诺?请求?还是轰炸式的誓言?
我怀疑无论用哪一种方式,都很难获得完全的成功,无法达到预期的目的。噢,我第一次感觉它就像一道折磨人的应用题一样难以入手。那么,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手痒,还是因为对书法的爱好?当然都不是。而是……,我说不太准。
我开始挥舞着笔杆在信笺上飞快地写起来:
“怎么说都好,我想我一定是完全给你迷住了。你的美丽,你的从容,以及你不拘常规约束的想法……。一整天,我都在思考它们。它们是如此地令人愉快,以致使我着迷。
“不要以为我这是刻意的恭维,我认为它们的所有光泽与质地都是自然地流露,使人情不自禁地想敞开自己的心房。
“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将我的心肝掏出来让你瞧瞧,看看它是不是已经变成绿色了。噢,它确实给你美丽与活泼给迷住了。
“你要是愿意,为了表示我的忠诚,我现在就告诉你有关我的一切。是的,在家里,我有一个劳苦的妈妈和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妹妹;而我呢,目前做着的是一份肮脏的、微不足道的工作。这会儿,我甚至还不知道该怎样去摆脱这种困境。但是我想,迟早我会摆脱掉的。
“我知道点儿绘画和音乐方面的技巧,要是可以的话,我想——我或许可以去试试一些美工和家庭教师的工作。可是,我不知道打哪儿可以找到这种工件。我这个圈子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木板、铁钉、羊角锤和沉重的安全帽。
“尽管人生大部分绮丽的梦幻都会为命运之神所遗忘,但我仍然十分乐意地相信:只要这种绮丽曾经为人们所希望过,还是值得为之尝试的。干嘛不呢?有时我会画一些东西,一列急驶而来的火车,生了锈的弯曲的列车轨道,肮脏的、顶着烈日好像要燃烧起来的木棚子,或是其它什么。可是它们什么也没有带给我。谁需要这些呢?它们的实际意义是什么?对,除了对生活的理解,它们什么都不是。
“有时,我甚至愚蠢地想到去街头拉琴来乞求人们的怜悯,可是一想到他们那炽热的目光要对我年轻面孔和健全的手脚进行无情地诘问,我的心又颤抖了,退缩了。这不是我可以做的。
“有时,我想或许我可能成为一个富甲一方、受人尊敬的乐器制造商。我知道一些关于竹笛和箫的制作知识,比方调整小孔与小孔之间的距离,就可以获得一些神奇的声效,进而产生各种音高——G调,F调或是E调和D调。这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我知道什么样的苇杆才是上好的材料:厚实的,圆度精确的,表皮光滑的——最好是那些上了年月的山区的斑竹。当然我还会考虑在上面雕刻一些精美的生肖图案,或是其它什么迷人玩意儿,等等。
“当然,技术也不会成什么问题,销路也好办。问题是:我找不到那些操作简便而又做工精良的机械。钻孔机——高端精密而又不会那么贵,可以轻松地钻出我想要的小孔;雕刻机——要有多种多样地图案可供选择,最好是完全智能电控的那种……
“噢,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我想你或许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从你智慧的眼里看到了这一点。让你告诉我好吗?
……”
将信折好后,我又发了一阵呆,拿不准是通过邮局寄给她还是亲自送给她好。倒不是我不舍得那几毛邮票钱,而是我生性有一种做好了某件事情就急于想看到结果的坏习惯。
但是干嘛不这样做呢?就像十七、十八世纪那些风度翩翩地欧陆骑士一样,英勇地充当自己的快递信使,将情意绵绵的求爱信亲自交给他们的情人。
想想做这个蠢事的所有情节吧——吞吞吐吐、战战兢兢地将信笺塞在一个姑娘手里,使她手足无措,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而我呢,则像一只从灌木丛忽然窜出来的野猪。
一想到这,我不禁哑然失笑。不过,我还是感觉很好。真的很好。我希望达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我模样可笑,看起来最好像一头野猪。
是的,我就应该亲自送去!
于是,我真去了。而且在路上反复阅读了几次信的内容,感觉确实不错——顺畅、自然、审慎而不失真诚。我确实有过这些奇怪的想法,以前有,现在还有。惟一让我感觉不太踏实的地方就是,我想我可能交待得太清楚,我把自己整个儿赤裸裸地暴露给了她。噢,要是有什么不幸发生——真该死,这个地方处理得太马虎了。表示真诚难道是这样子吗?我觉得应该多少保留点儿什么才是。
经过一家银行的门前时,我又掏出那封信放在大理石台阶上借着昏黄的路灯写上复信的地址。我差点儿漏掉了这个极度重要的环节。但是我不打算再去修改信的内容,哪怕一个字也不想。我担心涂画的信笺会造成一种邋遢的印象。
不过,还有一样事情也是我十分担心的——就是担心突然碰到她。我相信缘分这东西。要是这样,我该怎么做?不能重复以前说过的话,不能太急,必须保持一种优雅的姿态……,她可能会说些什么呢?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接过我给她的信笺?从容?惊讶?还是淡漠的样子?
或许她正跟她的朋友在一块,两人有说有笑地迎面而来……天啦,我该怎么办?逃掉还是装作没看见?噢,这种情形太有可能了。可能还会出现一大串复杂的问题……
真见鬼,这都是一些杞人忧天的问题,你干嘛不想点儿其他的!想想拉客仔,想想的士佬,想想小卖部的老太婆,或是卖豆腐花的小女人——她的脸蛋儿就像她做的豆腐花一样水嫩——她如此漂亮,怎么干着那样一个不体面的活计呢?她的丈夫——那个矮小的、卑微的印花厂的老杂工,领取着微薄的工资,毫无希望,仅能凑合着过日子……
对,你可以随便想点儿别的什么放松你的心情,因为只有放松的心情才能应付那些复杂的、突发的事件……
进入那条散发着淡淡水果香的街道时,我的心情果然放松了许多。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弥漫着水果香味的温热空气,对自己说:“你还有什么不敢做呢?已经到了——你那小白兔出没的地方,现在,把你的苹果交出去,叫她交出她的爱情!”
凯旋路108号,这甜蜜的地方!没错,这个一百年前就记住的地方。
我走了过去。它的大门是紧闭的,里面有四栋七层楼的房子。透过宽敞的窗户可以看到一些大吊扇正在繁忙地转动着,一圈一圈地将天花的灯光扇着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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