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月华如水。自正月来，阳光很少见，更别说月亮了。不过，这么多年来，忙忙碌碌，稀里糊涂，既没空闲，也没雅心去待见它，即便它晴天挂在天上，雨天不见也不是什么大事，正眼瞧它一眼已经是破天荒了。若说实话，有那功夫还不如去瞧一眼电视里或马路上的美女。若说果腹，柴米油盐酱醋茶比它有用；若论摆设，聋子的耳朵比它有用；但论“无聊”，无人胜过它，因为它分分秒秒都在惹无聊的人无聊的时候发一些无聊的如过江之鲫的感慨，所以有人说都是月亮惹的祸。

不过，小时候对月亮挺好奇的，一会儿弯成镰刀，可以用来割猪草或鱼草或牛草什么的；一会儿又变成一个小圆盘，亮晶晶，月饼似的，可以含在嘴里时不时舔一下；大多数的时候，清冷寂寞，不急不躁，不徐不慢地“一意孤行”，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超然物外的淡定足够叫人不可思议，叫人想烂脑壳的；扯草，插田，割禾，挖红薯，看牛回来晚了，有月光就不会高一脚低一脚，毕竟提着马灯，举着火把多有不便，而且也缺少情调。路边的水田里，水塘里，水沟里有个免费的月亮一晃一摇，一沉一浮，伴侣似的，也添一点诗意，袪除一点劳累实在是很划算的事情；小时候也没什么好玩的，除了月亮比较好玩之外。尤其是水井里，水塘里，水沟里，甚至茶杯里，它无处不在，总是笑意盈盈，善解人意，温润如玉，无论你是失意还是得意，是烦恼还是高兴，是闲暇还是忙碌，是高贵还是低贱，它不偏不倚，一视同仁，柔软得，细腻得，镇静得如同母亲的目光。

喝着酒，不请自来的月光忽然觉得又有点作用了！不知道为什么，单位同事总说我是酒鬼，嗜酒如命，好像除了喝酒外一无是处，或者说生命中除了酒，其它都是次要的。其实是大大的冤枉，只不过以前喝醉了酒睡过马路，被同事瞧见弄了回来，此事一传开，酒鬼的名号彻底坐实；但在今天之前，多是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围桌而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呟五喝六，推杯换盏，只是留恋那份恣肆，那份放松，彻底砸碎世俗的枷锁，彻底蔑视世俗的眼光，彻底忘了世俗功名的痛苦而已；酒很辣，很冲，也很苦，尤其头一口，头一杯，烧嘴，烧喉，烧心，许多的时候都像小时候喝中药一样，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狠着心肠那么一口喝下去；但酒的妙处是在三杯之后，不辣，不苦，不冲了，有了热量在周身传递，达到了燃烧的临界，血液不再是冷冰冰的液体，而是通红的燃烧的炼钢炉里的铁水，叫人想起电影《红高粱》里面的唱词来，“喝了咱的酒呀，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呀，滋阴壮阳不嘴臭；喝了咱的酒呀，一人敢走青杀口；喝了咱的酒呀，见了皇帝不磕头，一四七，三六九，九九归一……好酒，好酒……”电影看过好多年了，许多镜头全忘了，但几个有血性的男人捧着酒碗齐唱《酒神曲》的场景永远不忘，而且觉得这电影除了高粱地里那档子事儿外就数这喝酒敬酒神最有趣了。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说其实在家里一个人喝闷酒是从来没有过的，而且也没酒瘾，即便间一年不喝也绝不会想酒喝。但今年春节在家把一个人不喝酒的“金身”打破了，甚至间一天不喝，茶饭不香，无趣，无聊，无味，好像除了酒没什么盼头似的；活了几十年，快一甲子了，除了酒还有点心得，有点感慨，有点意思外，其它确实是一无所获，就像晚上那月明星稀的天空，除了月亮还有点意思外什么也没有一样；或曰，若有轮回，若是重新来过，是否会不重蹈覆撤，有所收获呢？也许更糟，今生今世还讨了一个女人，来生来世打一辈子光棍也未可知。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特别叫人高看一眼。我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她（不是它了，必须用她！），她不言，我不语，呆子看呆子，哑巴望着娘。或许她会说，不认识我啦？或者被我迷住了？此时此刻发现我的魅力了？早先干吗去呢？是啊！早先干吗去了呀？早先对月亮熟视无睹，以为她永远都挂在天上，着什么急呢？还不是想看就看的！但其实错了，时光一去不复返……

不过，不语最好了！此时无声胜有声，于无声处听惊雷。古往今来，诗人和诗多如牛毛，以月为题的诗肯定独占鳌头，要不怎么说月亮是最好的大众情人呢！李白写过许多关于“月亮”的诗，如《静夜思》《月下独酌》《关山月》等等。若无月亮，李白的浪漫情怀直接减半再减半，剩下空壳了。读过许多关于“月”的诗，如《春江花月夜》，如《枫桥夜泊》等等，但最喜欢的还是先生那首《惯于长夜过春时》最末一句“月光如水照缁衣”。

是的！今晚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她，可以思，可以想她的前世今生；也可以什么也不思，什么也不想，静静的，静静的披一身她的清辉就心满意足！或者如她一样，挥一挥手，作别天边的云彩……

                              二〇二0年三月十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