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来年无痕及痒

2003年4月1日，张国荣纵身一跃，绝代芳华。

彼时我得知后，能想到的怀念只能是急急赶往最近的音像店购买张国荣的CD，在付款时候，因为经常购买而熟悉的老板打趣问为什么买这张CD，我难过地说了一声，他今天去世了。

老板居然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赶忙开始打电话，要求进货商也就是他的岳父立即给他送来所有剩余的张国荣CD，开心地说，他死了呀，死了就会好卖，手头的货快快送来，要涨价卖的！多进一些，快去进货……

这一切超出了我的认知，隐隐觉得人与人，是那么的不同，甚至会有些可怕。我想不明白为了什么，也不愿意去深深思考这些略带血色的问题。以后的日子都是那么平常，不同的是我再也未曾踏进这家店一步，直到它最后倒闭。

如今回想起那一天，竟然有些前尘往事的味道。莫说15年前，就算5年，对于这个世俗的人间，都可以算得恍若隔世，大家都很忙，事情一桩桩过，记忆似乎也就可以灰飞烟灭。

但是总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再次如山如海向你涌来，你才会明白，一切都未曾远离，也不可能远离。

又一年处在人生最为不堪的时刻，即便如今，也需要太多的心理建设回到那所谓著名的高中。教学楼有一面落地门，雪亮反光，我从来转向别处，因为不敢直视自己，觉得那是个丑陋的灰色人影。巨大压力、脆弱和自卑，又伴随着自我意识的高涨转化的自负，同一性一度混乱。直到去年看了很多的文献，才明白那种不安和不平衡的感觉只是青春期无比正常的经历。昨天特意回到这所教学楼之前，发现自己的倒影和别处并未有什么不同。如果要说真的有什么区别，那可能在于，高中环境的莫大压力，周边动辄能轻松满分的同学，和长期睡眠不足满面愁容的老师形成了一个充满消极暗示的能量场，而我的内心又未曾足够强大去过滤一切。

有一天，我坐在某个豪华低调的大厅里，听身边的人谈论着哪一块地值得投资，为什么某处房产需要处理掉，巨大中式穹顶悬挂一盏古董灯，油油亮亮的黄色昏昏暗暗略过脑门，我突然间记起了那个愚人节，每个人身处他自己的能量场之中，这是他们的哲学体系，也是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而人与人之间的能量场，却并不能完全相通。有时候，是无法理解，有时候，是不能认同，有时候，却只是不愿意花气力。我们也许并不需要去明白每一种体系的运作，只要能够接受与自己的不同存在，再进一步，我们能够找出其中可以为自己建构体系所需要的点就非常足够。我突然领悟了为什么需要认识到不同的价值观，因为只有认识到世界的多样性，才可以包容不同的价值观存在。

一种思维方式、价值观、乃至性格、人格，都是长期先后天共同作用的结果，并不能够轻易改变，甚至根本不能改变。而在婚恋关系中，这必然会产生问题，问题在于，我们不会是完全相同相通的思维体系，而思维植根人格，我们所谓的磨合，很大程度上是一方或者双方在做让步，这种让步并不是由内而外的，也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屈从于感情甚至荷尔蒙。我们知道，感情是一种脆弱的东西，而荷尔蒙更加不可靠。所以我们会发现，差距巨大的感情，往往是千古绝唱悲剧故事的源泉。如果在现实中，Rouse与Jack也未必会是王子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而可能是不断的争吵最后以性格不合为由结束。

幸运的是，这并不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也存在很多差距巨大却幸福终生的伴侣。原因可能是他们在这段感情中获得了更多裨益以至于远远覆盖了让步的苦痛，这种裨益有助于个人成长，从而让改变成为了人生中顺其自然的发生，而不是外力规培的盆景。

我们再退一步，前提也并非不能改变，如果可以寻找差别并不如此巨大的伴侣，可以规避很多问题。所以为何古代倡导的门当户对父母之命，一定程度上因为相同的培养环境和父母阶层可以形成更加相近的思维价值观乃至性格人格。减少了让步的幅度，必然可以减少改变和调和的苦痛，进一步减轻两人关系中的不平衡状态。

说到平衡，其实在我看来，爱情注定是不那么平衡的，因为感情过于强烈冲撞，如果平衡，也许我们可以理解为感情已经转化，亲戚或者扶住之情，毕竟婚姻是需要一点义气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造成不平衡的原因是，爱会让一个人卑微。有这样一个故事：张爱玲去寻找胡兰成的时候，他与新欢在一起，张爱玲想给对方画一张画，画到一半，她停下来无法继续，胡问原因，张回答，她太美。

任何人看来，胡都是无法匹配张的，但是张却卑微到尘埃里，还美滋滋开出一朵花。我们也会看到现实中很多看来匹配的关系，却有人深深自卑。因为每个人都是非常复杂的整体，拥有万千丝缕精细部分，而在感情强大的滤镜面前，我们总能从万千种找到自己的不足并不断放大它的作用，强化这种观念，自己给自己洗脑，而忽略了其他所有优秀的部分。

真正被爱的人，总是光芒万丈，那种光芒，其实是你自己。你已经卸下所有铠甲，不断低下去，卑微到尘埃里，收起自己的羽翼，将所有骄傲远抛，化作一缕霞光，成为永不聚焦的背景。你并非不好，他也并非无双，也许你终有一天清醒明白，也许永不明白，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

因为，无论如何，它依然是最美好，最珍贵的感情，也是我们可以在世间可以真正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除此以外，身外物不过借来暂时保管，终有一天要还给世界。

曾是风花雪月

现在都知道

爱了也好

恨了也好

乱了也好

散了也好

只想问我对你好不好

来了也好

走了也好

疯了也好

痴了也好

其实给的一点也不少

我往那里找

像你这么好

往事来年无痕及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