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我等侯你。
我望着户外的昏黄
如同望着将来,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
你怎还不来?希望
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
我守候着你的步履……
这是徐志摩的诗《我等候你》,被写在两张淡紫色的信笺上,矫若游龙的手写体苍劲有力。
春妮反锁了房门,双手捧着那两张纸就像捧着她生命中最为要紧的东西。
的确,那封信对她来说是比千金还要珍贵。她把信反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每个字都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她把鼻尖凑近信纸,微闭双眼,一股淡淡的薰衣草花香扑鼻而来。
薰衣草的花语,等待爱情。他在等着她,过了今夜,他们就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了。为了爱情,她愿意牺牲一切,她愿意抛弃一切,只为了和他在一起。
2
“孩她娘,给妮妮送过饭了没有?”春妮爹在厨房问道。
“饿死她算了,你说养个闺女有啥用?赔钱货!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咱们这女儿还没出嫁呢就……操心死人了!哎!气死我算了……”春妮娘越说越气,把盛稀饭的勺子恨恨得丢进锅里,浓稠的小米粥溅了一灶台。
“你看你,没说两句就成这样!行了,行了,饿死这个闺女算了。我就当白养她了,反正除了这女儿,我还有一儿一女。”春妍爹故意用言语激春妍娘。
气话归气话,春妮娘终归是端了两碗饭往春妮卧室送去。一大碗小米粥,满满当当的。春妮娘左手端着也不嫌烫,右手端着着的是半碗土豆丝加一个雪白的馒头。
春妮爹先把门外的锁打开,推了推门,竟没推开。
“妮妮,把门开开!”他拍门。
里面的春妮赶忙把信藏到床单下面,把桌子上的《基础会计》翻开放到书桌显眼处。
“在里面做什么?还会反锁门了,你看把你娘都烫到了。”春妮爹不满的道。
春妮低垂着头,向往常般一言不语。春妮娘黑着脸,把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了出去。
3
“我看咱妮妮估计想通了,你刚才注意了没有,那孩子在看书。”春妮爹道。
“哼,她能想通就怪了,那倔牛脾气跟她爹一样!”春妮娘口上这么说,僵硬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一点,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就算她暂时想通了,咱们也不能让她继续读中专了。”
“不上学可惜了,哎……”春妮爹欲言又止。
“都啥时候了,闺女都快让人拐跑了,你还心疼搭进去的那点学费。”春妮娘大声道。
“我啥时候心疼学费了,我是心疼咱闺女,好好的学业给耽误了。”
“那还咋地,你要想让她继续上学,把好好的闺女上没了,你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好,好,好,不上就不上,你说了算!”春妮爹是村里有名的“妻管严”,并不是春妮娘有多厉害的缘故,主要春妮爹是个会疼人的主。这辈子能有这样的一个丈夫,真是上辈子积福了,村里很多妇女其实都羡慕的紧。
春妮家算是条件不错的,她爹在附近有个长期稳定的工作,工作、家里两不耽误。春妮家的房子也是去年刚翻新的,盖成了时兴的二层小洋楼。
春妮的爹娘很少吵架,但凡夫妻争吵,只要一方肯忍让,这架就吵不起来。何况春妮娘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口头上多占点便宜而已。春妮在和谐的家庭环境上成长,可谓是幸福满满。
4
春妮今年18岁,在市里上中专,学的是会计专业。
春妮和宏伟,他们是同年级不同班的校友。他们的爱情,就如同纳兰性德的那首词中所写的句子: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两人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青春的萌动,少女的怀春,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不幸的是,两人非要把这纯纯的校园爱情演变成天长地久的传奇故事。
如此迫不及待,竟然无心学业。用春妮的话来说,是他们太爱彼此了,忍受不了分离,忍受不了学校那并不怎么严格的规章制度,忍受不了漫长的寒假暑假。
反正迟早要结婚,为什么非要上学呢?春妮觉得上学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她很多的小学同学混的都比她好。春妮眼中的混的好,大概是可以自食其力,有能力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受父母的管制。
春妮跟父母说自己要嫁人,而且是远嫁。春妮和宏伟两家相隔五十几公里,在春妮父母眼里那已经相当远了。
自己女儿还在读书,忽然要说嫁人,春妮甚至还把宏伟带进了家门。春妮父母勃然大怒,把宏伟打出了自家门。他们禁止他们来往,还把春妮锁进她的卧室中。
春妮正处于热恋中,如此一来竟把父母看成了敌人般。她绝食给她们看,不过由于挨不过肚子饿最终妥协了。
她为此自责,饿两天都顶不住,真是愧对真爱。
5
宏伟来春妮家是瞒着自家父母的,他被春妮父母打了一顿后并没有离开,他租了间廉价房住在小镇上。他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最终联系到了春妮同村的一个女同学,他们都是同一个学校的。
女同学家是在镇上开小吃店的,她经不住宏伟一天三顿的赖在店里不走。只好答应了宏伟给春妮带封信过去,信被夹在一本书里。女同学借着还书之名顺利通过了春妮父母的那关。
信上除了徐志摩那首《我等候你》外,还有几行小字:寅、outsideof thevillage。
寅是时间,那几个英文字是地点,诗名称当然就是事情了。
“今天晚上半夜三点左右,我在村外等你。”
那宏伟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就怕信被春妮父母截去了。被她父母看穿了,春妮以后就更不容易逃出来了。他这才故意用这半土不洋的方法给春妮传递消息。
可怜春妮的爹娘哪能防得住他们这些个小花招,他们看春妮把晚饭都吃的干干净净,也不像前几天哭闹了,还看起书来,以为春妮想通了呢。
6
半夜两三点正是人睡的最香甜的时候,春妮在被窝里躺着,死命对抗那频频袭来的睡意。她盯着腕上的荧光手表,时间一分一秒过的格外的慢。她从来都没觉得一分钟的时间原来是那么漫长,她在心里数着数,往往都数到一百好几了,一分钟才刚刚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两点,春妮先是大胆的咳嗽了一声,竖耳静听,隔壁父母的房间没有声音。
关春妮的卧室原本是她哥哥的,他哥哥在市里工作,空出来的房间就成了春妮的“牢房”。她的妹妹也趁着暑假去姨妈家里小住了,这时家里只有她和她爹娘。
农村的楼房一般是不安防盗窗之类的,这倒方便了春妮逃走。如果春妮的父母能预料到女儿为了奔向爱情如此的“不要命”,肯定会加强防范的。
春妮拿条床单做绳索从楼上跳了下去,她忍住被扭伤的右脚,轻轻开了大门,一瘸一拐的跑向了村外。
直到第二天早上,春妮爹发现大门开着,这才发现春妮不见了。
家里派了好多亲戚朋友到处寻找,尤其是汽车站火车站,哪里还寻得到。
7
春妮爹娘后来还去学校打听宏伟的家庭住址,老两口找到宏伟的家里被告知宏伟辍学去外面打工了,对于宏伟拐跑了春妮,宏伟家人当然不承认。
至于宏伟家人说的是真是假,春妮到底在哪,春妮爹娘是难以判断的。他们只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春妮爹娘的愤怒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由担心全部代替,他们担心自己女儿过的不好,担心女儿在外地呆不惯,担心女儿有了委屈没处诉说,担心女儿吃不惯别人家的饭。更加担心的是,女儿被宏伟抛弃,或者被宏伟卖掉。
尤其是春妮母亲,很多次半夜惊醒,梦见春妮被人贩子卖到不知名的山村了,想回也回不来。他们忽然好希望自己女儿真的和宏伟在一起过日子了,最起码强过一百种其他未知的可能。
时隔半年春妮才打电话回来,那时她已经怀孕了。料想着“生米煮成熟饭”,父母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8
事已至此,春妮父母也只好认了。第一次春妮和宏伟回来,是带着一个刚四个月的女娃娃。春妮爹娘对宏伟是不冷不热的,不过也没做出太过分的举动。
春妮接着又生了个女儿,她有次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春妮的妹妹春玲问自己姐姐:
“你嫁那么远,后悔吗?”
春妮道:“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
春玲知道姐姐是后悔的,宏伟的家乡虽跟她们家乡一样是农村。但是农村也分贫富的,宏伟的村是个靠山的小村。附近没有什么工厂副业,宏伟只能去远的地方打工来养活家人。
春妮和孩子常年留守在家,春妮还要帮着公婆种地。宏伟的娘颇为“厉害”,春妮也万万不肯做那“软柿子”,任由她婆婆揉捏。所以婆媳矛盾是家常便饭,初始春妮会像宏伟诉苦。只是宏伟也是个孝顺的儿子,春妮在宏伟那里讨不得安慰,对娘家人又不敢说只能自己受着。
春妮和春玲去参加表妹的婚礼,春玲透过春妮的眼睛,看到了里面充满着羡慕。
人家新婚什么都是新的,春妮和宏伟只是后来补办了结婚证,春妮感觉自己没结过婚般。所有的结婚仪式她都不曾经历过,就连婚纱照都不曾拍过。
春妮看着表妹家那新装修的喜房,时兴的家具,精致的摆设,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表妹出嫁,姨妈得了8万的彩礼钱,减去陪送的嫁妆也能剩个四五万。可自己出嫁呢?父母只得了“伤心”二字,春妮有史以来感觉自己是如此的不孝。
春玲开玩笑说自己姐姐是嫁给爱情的人,只有春妮知道,爱情,早就被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消磨殆尽。
有次春妮跟婆婆吵架,被宏伟打了好几巴掌,那是春妮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自己舍弃了一起追随的挚爱打。
春妮一个人在黑夜里的村道上走了好久,她无处可去,她的委屈无处诉说。她感觉这是上天对自己不孝的惩罚,她娘生病了,她都不方便回去。她想起了以前跟宏伟热恋的时候,尤其是私奔的那一夜,天地间好像就剩下了彼此。那一刻,就是小说里描写的至死不渝。
春妮想到了死亡,想到了离婚,她因为爱而嫁,既然爱不存在了,她为何不远离了他。可是家里还有两个幼儿,她是个母亲,她不再是一个人了,不能任性了。
嫁给了爱情?爱情究竟是什么?呵呵,爱情终究害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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