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锁定败局
文/弧度度
直到4月12日，接受媒体采访的肯尼迪仍在信誓旦旦地对外界保证：“在任何情况下，美国的军事力量都不会干预古巴。”
正直正确害死人，而肯尼迪就是那个主动给自己套上紧箍咒的人。
几乎就在同一天，危地马拉**党却向苏联当局发送报告称，由美国人帮助训练的古巴流亡者突击队将在最近几天攻打古巴。
然而，莫斯科却并未将这则证据确凿的消息通报给卡斯特罗。在国际博弈中，俄罗斯人一直以擅长火中取栗著称。
信奉大国沙文主义的尼基塔.赫鲁晓夫盘算着，美国人最好能将卡斯特罗赶进深山老林，然后由他领导游击队同美国扶持的傀儡政权进行死磕。只要能在美国的后院点火，苏联人从不吝啬乐观其成；只要能不断地给美国人添堵添乱，苏联人称霸全球的伟业才有可能实现。
两栖作战中，夺取制空权将成为获胜的关键。
菲德尔.卡斯特罗拥有一支32000人的准军事化部队，“古巴旅”（2506旅）却是一支由1400名流亡者组成的杂牌军，两相对照基本可以得出结论：除非“古巴旅”的“古巴解放空军”能提前摧毁卡斯特罗麾下的那支小小的空军，否则“猪湾登陆行动”成功的机会接近于渺茫。
彼时，卡斯特罗的空中力量包括：15架B-26轰炸机，10架从英国获得的螺旋桨推动的“海上怒涛”战斗机，4架洛克希德公司生产的T33型快速喷气式教练机。
中情局递交给肯尼迪的材料显示：T-33虽然是喷气式，但却属于教练机，不具备实战能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与他们的评估正好相反的是，T-33恰恰是古巴空军的压轴王牌。
T-33虽然是一款老式教练机，但是却配备了50毫米口径的机关炮，机翼可挂火箭弹。凭借其高速机动的性能，完全可以绕到B-26轰炸机的尾部对其发动攻击。
“古巴解放空军”的B-26经过改装之后，软肋恰恰体现在尾部。为了确保B-26在古巴执行轰炸任务的时间更长久些，中情局的改装师们用备用油箱替换掉了它的尾炮。因此在实战中，失去防御能力的B-26将成为T-33攻击的活靶子。
中情局从古巴流亡者中挑选了40名具有商业或军事飞行经验的飞行员，送往危地马拉的雷塔鲁莱坞训练基地进行进一步强化训练后，组建了“古巴解放空军”。他们的空中力量包括16架道格拉斯公司生产的B-26“入侵者”轰炸机和各种运输机，主要执行轰炸和空降任务。
当然，这些都是表象。实际上，中情局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古巴旅”独自面对强大的敌人。
中情局非常重视轰炸任务的完成。总计约130名美国国民警卫队的志愿者同中情局签订了“合同”，其中约80名空中国民警卫队的人员签字参与了这次行动。志愿者们换上平民服装，伪造了虚假身份证件，中情局要求他们采取严格的保密措施，连对他们的家人都不允许透露半点风声。
指挥空袭任务的是两位来自阿拉巴马州的空中国民警卫队的志愿者：第106轰炸中队的指挥官约瑟夫.香农中校和他的朋友雷利.桑伯格少校，两人同时被允许加入中央情报局。
第一轮空袭时间被定在4月15日早上，原计划出动16架B-26轰炸机，但肯尼迪却以降低“政治风险系数”为名，将参加空袭的轰炸机数量削减至6架。
面对最高统帅的“牛弹琴”，负责制订计划的理查德.比斯尔感到非常震惊。但是三军统帅的命令又不能违背，怎么办？最终，比尔斯只能“灵活”地安排6架主战、2架备份——合计8架B-26参战。
8架轰炸机去偷袭古巴的三个空军基地，失败的伏笔就这样埋下了。这也成为战后中情局指责肯尼迪领导力欠缺的一大理由。
当天晚上，喜讯传回：“古巴解放空军”不负使命，圆满完成轰炸任务，卡斯特罗的飞机被彻底摧毁。
但这些都是不确实的消息。古巴空军起码还剩下6架B-26轰炸机，6架“海上怒涛”战斗机，2架T-33喷气式飞机。古巴空军仍然拥有绝地反击的能力。接下来，这些剩余战机将成为入侵者的噩梦，遏制反叛者登陆作战的利器。
按照中情局的作战安排，“古巴解放空军”将于次日发起第二轮突袭。实事求是地说，如果这一计划得以成功实施，古巴空军的制空优势将就此终结。吊诡的是，肯尼迪竟然下令终止了第二轮袭击计划。反调加跑调，外行指挥内行，不哭才怪。
夺取制空权的良机就此白白丧失，谁将对此负责？
肯尼迪的顾问后来辩称，当时他们并不完全清楚在整个行动中，取得成功的关键竟然取决于能否摧毁卡斯特罗的飞机。但这一“雄辩”却显得苍白乏力。既然自己不懂，何不让那些懂的人去作出决断？为何非要强行更改、终止轰炸计划？为失败找借口，这并非一位高明玩家所为。
败局就此一发而不可收，“猪湾登陆行动”将成为肯尼迪的滑铁卢战役。
更让人气馁的是，原定于4月5日在关塔那摩湾附近登陆的一次佯攻战役也意外流产。发动这次佯攻的目的是为了迷惑卡斯特罗和他的智囊团，让他们分不清“古巴旅”的主力到底会在何方登陆。
然而，因为一只关键船只的损坏，导致160人的攻击队伍中，只有一个小队登上了岸。这一小队人员刚上岸不久就被古巴军队包围并擒获。在他们的招供下，大量先期被藏好的武器装备落入敌方之手。
佯攻的唯一结果，非但没有迷惑卡斯特罗，反而让他截获了一批精良装备。
当所有的指针都指向“败局”时，肯尼迪却并没有及时叫停此局。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只能寄希望于1400名古巴流亡者能创造奇迹。他悲哀地叹息道：“我宁愿被称作侵略者也不愿被看成是笨蛋。”
对于头号强国的头号悍匪来说，输了就会被看成是纸老虎，所以他既输不得，也输不起，只能死扛。
中情局制订的作战计划中，另一项被寄予厚望的策略就是借助“内应”策动古巴人民起义。
登陆作战前夕，流亡者的天鹅电台将针对古巴国内展开宣传攻势，指引反卡斯特罗的民众集结起来，支援或加入古巴旅，拿起武器与政府军对抗，进行炸毁电站、占领电台等一系列破坏活动。总之，要在古巴境内制造大面积的骚乱，让卡斯特罗应接不暇，从而配合“古巴旅”的登陆作战。
天鹅电台传送的起义暗号是一段霍华德.亨特式的散文诗：“警戒！警戒！好好看看彩虹，第一道彩虹马上显现。奇科在家里，马上去拜访他。天空湛蓝，把通知放在那树上。树是绿色与褐色相间的。信件已安全抵达，信的颜色是白色。鱼即将浮出水面，鱼是红色的。”地下组织收到暗号后，即刻发动起义。
这也给广大爱国者们提了个醒，倘若今后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爱情诗”之类，不管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女朋友，都要及时上报给侦讯部门，让他们替你裁断——你深爱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潜伏的敌特。
阴差阳错的是，天鹅电台的操作者竟然调错了频率。结果，美国国内的多家电台都收到了这“见鬼的诗歌”，古巴的地下组织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收到起义信号。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被轰炸声惊醒的“大胡子”卡斯特罗及时出手了。他下令封锁街道，包围住宅，有疑无疑者先集中隔离起来再说。仅在首都哈瓦那，士兵们就逮捕了20万嫌疑犯。
1961年4月17日，地下运动的杰出领秀、享誉古巴的罗赫略.冈萨雷斯.科尔索（弗朗西斯科）被以“叛国罪”当街处决。
至此，地下组织已遭到全面破坏，反叛者们热切指望的“内应”已成为虚幻的泡影，“古巴旅”将成为内无援助外无援兵的“孤旅”。
失去制空优势，缺少“内线”策应，面对数倍于己的古巴正规军，试问反叛者的胜算能有几何？但是，为了鼓舞士气，中情局并未将任何不利的消息通报给“古巴旅”成员，反而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如果进攻失利，美国人将及时赶来救援。”谁说美国人不撒谎？他们只在必要的时候撒谎。
在中情局的忽悠下，1400名怀着“必胜”信念的古巴流亡者踏上“解放”之旅——登上五艘“二战”遗留下来的锈迹斑斑的运输船，在两艘护卫舰的护航下，一路豪歌奔向猪湾。
在此期间，中情局犯下的另一个致命错误是，将提供给前10天战斗的后勤装备与物资——弹药、汽油、食品、医疗设备等全部装在同一艘船上。美国人太自信了，他们总觉得所有毒裁者都不堪一击。哪里出现美国大兵的身影，那里就会纷纷倒戈称臣。
此时，最高决策者肯尼迪正躲在乡间别墅，紧张地期待着前方传回的胜利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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