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里自古就不推崇锋利的东西。
那些推动了中国历史潮流且无处不在的纵横钩距之术,无非讲究一个取长补短。内设计谋、外陈言辞、动之形势、诱以厉害。翻来覆去离不开一个中庸之道。
那锋利了怎样呢?
锐利无当,或者过刚易折。
赢了也是连消带打的无赖招数,匹夫之勇,为体面人所不齿。枭雄如曹操,被后人尊刘抑曹的骂了几千年。
而同性恋这个词就很锋利,锋利到让人不舒服。
于是中国的同性恋用一个稍微柔和一点的词形容自己,同志。
这个词原本的意思是,拥有相同志向的人,换而言之,战友,袍泽。
有时候我真不想这个词被任何一个群体占用,它理应属于这世界上每一个为了某种坚持而努力的人。
从今天起,我们是同志了。
这句话如果发生在战争年代,那就意味着你多了千千万万个可以把命交给对方的人,即使前一天大家还素不相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我很好奇被那种庞大的精神力量包围的感觉,心灵上无穷的归属和满足,从何而来,向往何去,所有哲学上的究极问题都得到解答,以后无数永恒的岁月不再冰冷,晦暗的宇宙复又发光。
我想那些朝闻道夕可死的真理探寻者,在得见终点的那一刻,也不见得就能享受到再多出多少的精神饱足了。
小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很糟,我就想,是不是等我们这一代人长大了,掌握了话语权了就会好起来。
可后来渐渐发现自己错了,那些腐朽的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对这个本该多元且精彩的世界指指点点的人将永远存在。
每一代都有这样的人,他们和你读同样的书,理解着同样的民主和自由,甚至曾经在血管里流淌着生息相通的风发意气,却在不经意间,突然就投奔去了多数人的队伍,忙不迭地给自己贴上集体主义的标签,用你当初最厌恶的手势开始指责他曾经的伙伴。
最不受改变影响的,就是改变本身。
而只有当这种改变发生在切实可见的范围内,才尤其悲怆。
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
四海之大,全部的悲怆,都叠加到这几人的心头了。
回想那个不烟不酒不夜店的我,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曾经要认真做事认真待人的宏愿,也早就没了力气。
去年刚回国特别渣的那段时间,有人跟我说王家宇你是最不应该变成这样的,我心里其实也没什么感觉。
悲怆是旁观者的悲怆,于当事人,不过是积重难返的一缕微薄的挣扎。
我从来就不是有远大志气的人。
但我总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么美,我有必要去看看。
如果我仅有唯一的贯穿始终的理想,那就是它了。
无论走着去还是开车去,路遇恶鬼噬人还是温柔乡里,我总要去看看的。
哪怕路上把自己腿浪折了,哪怕真的有一天我自己可能放弃了,可在我放弃之前,我爬也要爬对方向。
如果这条路恰好与那些上下求索的远行者重合,能成为他们的同志,或者哪怕只是同行一段路然后各奔东西。
那真的使我感到说不尽的欣慰和自豪了。
来人间一趟. 要看看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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