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曳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回来,已经是艳阳高照时。
网吧门口竟然有些冷清,平日那些一窝蜂扎堆的小摊只有零星几个,楼曳看见自家老板指使几个师傅,不知在门口搞什么。
一见着楼曳老板忍不住破口大骂:“死小子,你昨晚上哪去了!”
“一夜没回,我扣你工资!”
工资什么的,楼曳又不会在意,他看老板也顶着一双憔悴的脸,问道:“大清早的请师傅来装摄像头么?”
“卧槽!”老板脸色绿得出油:“你知不知道今天半夜里隔壁街死人了,我天哪,半夜死四个人,这附近有什么连环杀人犯你知道不……”
“老板,那个……”
“我半夜都不见你,吓死人啊,要不是认识这么多年我看你就是杀人魔……我靠,你身手这么好,难不成你??”老板想到什么猛地后退一步,上下打量楼曳,楼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装,穿拖鞋过来的,黑眼圈有点重,老板越看越怀疑。
楼曳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老板,其实我昨天刚好在现场。”
“然后我去警局做笔录,刚才出来。”
第二起杀案的发生。
楼曳作为现场目击证人被带走做了一夜的笔录,案情过于恶劣,那两名女孩子又需要做心理疏导,于是楼曳便被先带去问。
事件经过、时间、凶手特征。
都如实讲。
楼曳坐在警局里慢慢回想,说,他觉得不对劲,下去找两名女孩子,结果突然来了个撑伞的人将歹徒都串死了。
做笔录的是一男一女两位阿Sir,楼曳的话很短,大概就是提到剑客戴了面具,长得很高,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概比我高这么多。”楼曳在头顶比划。
“小同志,你心理素质挺不错的。”女警忍不住道。
这男孩眉眼太秀气,极易让人感到亲和。从他提到被死者语言骚扰,到面对凶手,一言一语所表现出来的尽是沉着冷静。
似乎不曾畏惧过。
“嗯……我当时一心想救人。”楼曳低头,面容适当流露出难堪:“我现在有点想吐。”
楼曳出了办公室,走廊里坐着的那两名女孩一见着人便原地蹦起来,攥住他的手腕,脸色郁郁,嘴张开,但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松开了他的手腕:
“谢谢。”
安慰地笑了笑,楼曳走出大门,他耳目清明,远远地听到后方女警在教诲:“这个世道有好人也有坏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长记性,以后也不要随便轻信别人,出门在外,多提防……”
有几辆漆黑的车辆停在警局外,连成秩序的一排,就熟络地停在正门,似乎只有电视里才能出现的长型车并未进入铁门内的区域,却正大光明地明示了身份、权力、关系。
从车内下来的人穿着正式,从发丝到鞋底都打理得细致挑不出瑕疵,微抬起的下颚足以蔑视楼曳这样的凡人。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而立之年。楼曳认得他,姓陈。夜总会真正的大老板,陈易。
陈易径直走来,然后与自己擦肩而过,突然停住。
“真不巧,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你们六合门的孽徒没死干净啊。”
六合门,他还记得六合门,还是说如今非要提起那些被埋没的往事,想要用血债羞辱自己不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告辞。”
心里腾起无名火,楼曳加快脚步。
回出租屋后,楼曳短暂做了一个梦。梦里院落残败,处处断壁残垣,无数断碎的尸首散落在地。
血蔓延到脚边时,师父宽厚的手掌覆在自己眼前。
而醒来什么也没有。骄阳驱赶昨夜弥留的湿气,他回到街上,天晴朗得仿佛昨夜任何事都没发生。除了老板亲自坐台这件事。
老板看楼曳的眼神有点变了,他默许楼曳在工位打瞌睡,到半夜时,大手一挥道:“你去楼下当保安去。”
于是楼曳下楼去隔壁买碗热面,就地吃起来。来往的人少,大概是因为最近凶案实在骇人,入夜后比以往冷清许多。
碗面升腾热气,有人影走近。
也许是流浪汉。楼曳并未在意,低头只顾吃自己的面,一张皱巴巴的纸钞突然挤进视野。
“十块钱,能上多久网?”
“包夜。”楼曳下意识道,嘴里那口面还没进到肚子里,只能含糊回答,听见是青年明朗的音色,一时间也没多想,只在袅袅升起的蒸汽中看见他英挺的容貌。
好看的青年站着不动,楼曳以为他认得自己,当下就站起来拍拍他肩膀:“那我带你上机。”
“噢,好。”
楼曳平日里话不太多 ,青年又是惜字如金,二人没话讲,找位置开了电脑后,楼曳心里惦记自己没吃完的面快步溜走。仿佛心有感应,他回首不经意地一眼,见青年冷凝的眸光扫过来。
心间便风谲云诡。
实在太累,也许是错觉。青年的声线、身高与昨夜的剑客很相似么,又有些差别,难道因为雨声模糊了记忆?
“啊!”
楼曳忍不住打喷嚏。
夜幕无星无月,又飘落起丝绒般的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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