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肯定是到错了地方。
这里的人很奇怪,一个行色匆匆的。似乎与别的地方的人没有什么区别,衣着也得体,样貌也整齐,只是没有什么表情。我楞楞地站在路上,在这些人之间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因为我是静止的。男人,女人,男人,女人,不断从我身边经过。我看着他们,但是他们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是设定好的人偶。整个街道都是寂静无声的,人流在静静得流淌。
“这是什么地方?”我拽住了一个女人。她看了我一眼,摇摇头,继续走。“你要去哪儿?”我追了上去,她的胳膊是细腻圆润的,却冷得几乎让我滑脱了手。“名里先生。”她看我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我跟上她,一起走得飞快:“什么名里先生?”她似乎看出我的穷追不舍,把胳膊抽了出来,动动她那艳丽的薄得像刀片一样的嘴唇说到:“我是要去找名里先生。”然后头也不回得快步离开了我。那句话短促得劈在空中。
我停在街道旁。这些人,这样匆忙,都是为了找这个人吗?眼前掠过行走的人在视线留下一些淡薄的人形。不知怎么的,我坚定了这个念头,他们都是在找名里先生。太阳很大,锐利的光线刺在身上却有点发冷,这是什么季节了?
我独自坐在一个长椅上,在我面前是一个大的水池。那中间是一个喷泉吧。只不过还没有运行。我闭起眼睛,对,那就是一个喷泉,每天晚上会准时开启的,会有灯光把那些整齐的水柱照亮,会有很多很多的小水柱伴着主体,像散落一地的细珠链,随着水活泼跳动的声响还会有很轻的音乐声,喷泉就是踩着这样的节奏表演的。很漂亮很漂亮。我这么想着,突然有点发怔。我怎么会知道关于这个喷泉的样子,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啊。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怔住了,眼前的阳光晃得我发晕,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脑袋中全是那个喷泉开启的样子。
“名里先生出现了!”有个声音突然响起,我的喷泉不见了。一下子,我看见好多人,说不清有多少,都在奔跑者推搡着,那些原本冰冷的脸上出现了兴奋的表情,像是被火炙烤着,近于狂热。他们都在向一个方向跑去,大地不住地哀号。可我好像听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声响,那是来自人心发出来的欲望的吼叫,一阵响似一阵,天昏地暗地压下来,这些个体,各自牵引碰撞着,成为一头载满欲望的怪兽。这时候我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全没了踪影。
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看见拥挤的人群。
突然一个男子摔了出来,看样子是扭到脚了,他挣扎着爬起,向前跑,又倒了下去。我只是看着他。他继续爬起来,但那股强烈的疼痛的撕扯着他又倒了下去。我突然站起来,跑过去想扶起他。他先是挣脱我的手,执意往前,我可以看见他头上细密的汗珠。世界变得像一个黑白默片一样,不知道多少次,他无声无息得倒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安静了下来,克制的轻微的喘息着,眼睛大而空洞。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现在是两个人坐在石凳上了。周围安静地不像话。沉寂包裹住了两个人。
“你知道这个喷泉是几点开始的吗?”我问他。一大片沉寂钳住了他。我感到他轻微地摇了摇头。我摇了摇头,开始说起我这一天的经历,月光跑了出来,然后我问:“名里先生是谁?”
“他是……”他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的表情是有些错愕的。
“你们都在找他?”
“是的,所有人都在找他。”他看着我,眼神不再迷离,“但从没人见过他。这里有很成功的人,他们好像见过他,但是没有人停止寻找他。”
“为什么要找他?”很长的沉默。
“我不知道,这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我的父母也并没有告诉我让我去找名里先生,但随着我长大,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现在的生活就是要寻找名里先生。”他停了一下,我可以看见他的侧脸,一张年轻的面孔,“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找他。”
“但你没有。”他望向我,这回我看清他柔软的头发和挺拔的鼻子了,“你不是这里的人,为什么要来?”
我怔住了,不由自主地说:“再等等,再等等。”
他竟没有在意我这个答非所问的回答。我盯着喷泉。“再等等,再等等。”有个声音反复在说。突然,光束亮了起来,巨大的水柱涌起摔出万道光芒来,晶莹的颗粒散落,像珍珠一样,连成了串。他的眼睛变得明亮,喃喃得说:“小时候,我最喜欢这个喷泉,接下来,小水柱就会出现了。”他很孩子一般得笑了,似乎忘却了一直寻找的那个名里先生。极轻的音乐声萦绕在我们周围。
他突然转向我:“说真的,你真的挺像我小时候的样子的。”
我转开脸,不再看他的瞳孔里的我的样子:“你要知道,这个地方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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