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镜

你知道你为什么物质吗？他问。

我让你给我买个包，怎么了？只要几千块，背出去我都嫌丢人，你不丢人吗？我怎么了，我还物质？好啊，我物质，我物质怎么了？不物质难道还精神质吗？神经质？

你物质有几个可能的原因。你缺乏安全感，对自己缺乏内在和外在的价值肯定……听我说完……这表现出来就是自卑和虚荣。你过多消费，因为……我还没说完好吗……因为精神生活不充实，需要通过消费产生良好的感觉。你说得对，不物质，要精神质。

他回话很平，彷若纤尘不染的冷镜。

别炫耀你那些个自创的词语好吗，显得你很没文化。嚯？自卑，我会自卑？过度消费，就这就过度消费了？我现在感觉很不好。看你呆头呆脑的，半天也没瞧出来，我就直说了。

我这辈子一直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标准。我总不能因为你而作践自己吧，我图什么啊？你要是撑不起，趁早说，我不会苛求你什么。大不了就是个大不了，没什么的。

这人的肺和脑子一定很好，一口气能说这么多。口舌也不赖，舌尖起落，唾沫星子似银针飞舞。

你不是不清楚,我们现在的手里没几个钱。为了片亮点的瓦，为了两个花哨的轱辘，能碰的冷眼和利息都碰了，现在还被这些个玩意儿戳得我浑身是窟窿。你行行好，让我也回回阳。

他撇撇嘴，叹了口气。

啊，是这样啊，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一个人扛着很累吧，来……她的红唇渐渐逼近。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的啊，怎么，你忘了……见来势如此柔韧，他阵脚大乱，竟轻轻合上了眼睛。

咣！迎面巴掌生狂风。

他懵，他疑惑，他怒，他睁开双眼。

他看到一双圆睁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一张残破模糊的好似被大笑撕裂的嘴。

那怪物手里紧攥着一只口红，那口红早已备受摧残，却依旧闪着锐器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