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八年乙丑（1505年），湛若水参加会试，文章题目为《中者天下之大本论》。“中者天下之大本”出自《中庸》：“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学士张东白看到湛若水的试卷，感叹说：“真儒复出矣！”

京城官员的真儒复出感叹，在四十年前即成化二年（1466年）也出现过，这个荣誉的获得者正是湛若水的老师陈献章。陈献章的好友、国子监祭酒章懋曾以《晬面盎背论》为题考湛若水，后者的文章让章懋非常惊讶，认为这位学子就如当年陈献章一样优秀。此后，章懋常称湛若水为“老友”。

“晬面盎背”语出《孟子·尽心上》，指德性表现于外，而有温润之貎，敦厚之态，即指有德性者的仪态。湛若水认为，人身上有不能不表现出来的东西，这是天赋本性。凡是能够抑制而又有形的，都是人为而不是天机。只有天机植根于人的本心，人想要抑制却不能够隐藏，想要表达出来却不能够显明。

湛若水像。

《中者天下之大本论》选译

古代的圣贤告诉人们无形的道理，这些道理是很难确切命名的。一定要把天下最无形的放在天下最有形的，然后才去著作，古代的圣贤善于立言啊。无并非真的是无，是因为无形而叫做无；有并非外在的有，是因为有了形体而叫做有。名是因为有形而立的，也随着无形而消亡，然而告诉人无形的道理，命名这些道理是困难的。一定要寻求天下的有的本原，然后才能命名，古代所谓善于立言的人就是这样……

精粗巨细，都是以吾心未发的中正为根本的。谁敢说天下的至有不是而不本于天下之至无、天下之至动而不本于天下之至静、天下之至实而不本于天下之至虚、天下之至神而不本于天下之至近呢？知道这个未发的中正是天下的大根本，就可以不必一定要看子思的书，而可以自得于吾心寂然的时候.程子所说的“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而求所谓中者作何气象”，也就可以暗中记住了。

这个道理，在《易经》所说的“易”之中，在儒家所说的“一”之中，在周敦颐所说的“无极”和“诚”之中，在程颢所说的“廓然大公”之中，在张载所说的“虚者仁之原”之中……以上这些都是说这件事而已。君子有所体会后，就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保持谨慎不苟，在别人听不见的时候保持敬畏。我曾经听过这样的说法：不忘记叫做警戒，不懈怠叫做谨慎，不放肆叫做敬畏，过于矜持的人叫做凿。孟子说：“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这是存养的方法。我未曾敢违背规律用人力开凿智慧。

佛家、道家之流讲的虚无寂灭，虚高过头而不切实际，使天下沦落为无；管仲、商鞅、汉儒的权谋术数、记诵词章，达不到中庸而无用，使天下停滞于有。然后知道子思善于立言，他忧虑深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