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东逝水,流不尽少年愁。”
汪娘河畔,一少年对着那滔滔东去的汪娘河水,吟咏出与自己年龄极不相衬的诗句。
“愁,愁,愁,愁白少年头,徒伤悲,空悲戚。”
另一略大的少年抚摸着身边那个吟诗少年的头劝慰着。
“扬扬……斌斌……”一个戴着眼镜书生模样的人搀着一个小女孩一边向汪娘河边走来,一边大声地呼唤着。
“哎……”听到呼唤声,那小点儿的孩子用双手扒开了河堤上的柳簇,探出了圆溜溜的脑袋,向岸上回应着。
听到应答声,那个小女孩甩开书生的手,从不远处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哥哥,是李老师和小虹妹妹到大河边找我们来了”,那少年对哥哥说。
“唉!天快黑了,妈妈不放心我们,我们也该回去了,一起收丝网吧”。哥哥听后,冲弟弟吩咐着。
不一会儿,一些小杂鱼随着一长条挂着泡沫片的丝网陆陆续续地被兄弟俩提了上来。下鱼,收网,小鱼都被装进了弟弟手中提着的一个圆圆的竹篓子里。
收拾停当,哥哥一手提起折叠好的丝网,一手拉着弟弟的手向河岸上爬去。
“斌哥哥,斌哥哥,我提,我提”。小虹已经等候在河堤上了,她看见河岸下冒出的两个圆溜溜的头,她向他们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快活地呼喊着。
在小虹后面的那位书生是小虹的爸爸李老师,不一会儿,李老师也走到了河边。
这是我许多年来一直难以忘怀的儿时与哥哥在汪娘河边捕鱼的情景,忘不了还有那位可亲可敬的李老师,以及儿时的玩伴小虹。
人类之所以伟大,大概原因之一就在于人类具有丰富的感情,尤其是对别人的关爱之情。就在我爸爸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屈死之后,在我们全家人精神都面临崩溃的时候,是小虹一家人向我们伸出了温暖的援助之手,及时给予了我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无私的帮助。
小虹姓李,小虹是她的小名,大名叫李晓虹。小虹的爸爸叫李心田,是我的班主任。李老师当时三十大几岁,瘦高个儿,黑灿灿的脸,满脸络腮胡子,说起话来带有明显的南方口音。他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从一年级一直跟班到了三年级。
据小虹说,她爸爸原来是南京中医学院的一名大学生,因为在学校时反对造反派批斗他们的老校长,而被校革委会打成了右派分子,并被开除了学藉,赶回了原籍,后又下放到了我们这里。
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下学期,李老师被下放到了我们村。当时,村里正缺少可以教书的文化人,因此李老师便阴差阳错地做了我们村小学校的一名教师,边教书,边行医,边接受改造。
小虹一家来我们村里时只有三口人,她妈妈与她爸爸是大学时的校友,与她爸爸几乎有着同样的遭遇。在小虹一家人被下放到我们村里后,李师母就做了我们村里的赤脚医生。小虹是他们家里的独生女,也是我的同班同学。
小虹一家虽然来我们村时间不长,但是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一家人都具有古道热肠。自从他们一家人来到我们村里安家后,全村人不论谁家有个三长两短的,不论你家有钱还是没钱,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李老师夫妻都能够随叫随到,并且常常是药到病除,因此他们一家人在村里深得人缘。
自从李师母为我母亲看病的第一天起,他们全家人就一直不怕与“五类分子”互相勾结的嫌疑,总是隔三差五地主动上我们家门送医送药,问寒问暖,并且从来不收分文。
小虹在她父母的熏陶下,自幼也学会了关心别人,帮助别人,她常常拿些草药和吃食给我家送来。在学校里,别的孩子不敢跟我玩,小虹却不怕,她与我跳绳、瓦石子、翻线叉;放学后,她陪我去打猪草、钓鱼、摸虾、打水漂,她几乎成了我在近于封闭的最为痛苦的童年里唯一可以交流和开心玩耍的小伙伴。
尤其是在我爸爸刚刚去世的那一段日子里,我妈妈因为思念过度而患了癔病,她常常在半夜里发出与爸爸一样的声音,说着往事,呼唤着我和哥哥的名字,弄得我们兄弟俩胆颤心惊,哭哭啼啼,事后妈妈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为此,李老师一家人更是花费了心思,他们一家人到了晚上就常常在我的家里陪伴我们兄弟俩度过。
回首往事,在那一段苦难岁月里,在我的心目中,小虹和她的爸爸妈妈就是我们一家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就是我们一家人精神上的支柱和生命的保护神。
灰色童年(2)小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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