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

        老爸今晚跟我说把家里的老牛卖了。

        那是现在为止比弟弟年龄还大的一头牛。

        我依稀还记得刚买回它的时候，它不听话，爸爸请村子里的老匠给它穿牛陇头。

        我记得给它喂水的时候不能沾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它不喝的时候需要加点盐。

        它爱吃的草很多，但是不能被家里的狗狗们踩，趴在草里睡觉都不可以。

        前几年它的牛角长得太长，要硌到眼睛了，爸爸还给它割了一截下来。

        它好像很挑剔，但是它很乖，小牛仔被卖掉的时候它就麽麽地叫那么几声而已。

        它每年都会生小牛仔，给家里带来了好多收入，虽然在现在这个社会，这收入显得那么渺小。但是，我还是觉得它比好多人，好多牛，好多小动物，都要伟大。

        它从来没有干过活，没有下过地，对，它不是一头耕地拉力的牛，爸爸说它不会干活。现在农村 里的地都是机械化，也用不到老牛来拉力了。

        我好像再也不用回家的时候，做完饭再去收拾牛棚了，不用捡它吃过的玉米桔，不用清理它排过的粪便，不用在冬日里点着它吃碎的杂草，不用提着两大桶水到门外的栅栏里给它喂水，也再也看不到我一回家就斜着头看我，管我要草吃的老牛了。

        它不是老黄牛，它的毛是白色的。以前村子里没有被荒诞的财主来开发的时候，汛期里都是小河潺潺，爸爸总会带着它去河里洗澡，我记得它的毛永远是白的。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它上的是哪辆车，离开的方向朝哪儿，有没有被牛贩子认出它那白色的毛啊。

        老牛，我甚至都没有给你起过一个像样的名字。希望你来世生在大草原上，跟你的牛群为伴，吃你爱吃的草，过你该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