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4月14日,午夜,北大西洋。那艘传说中“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与冰山相撞,开始进水,倾斜,下沉。
查尔斯·莱特勒,时年38岁,二副,是最后一个被从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拖上救生艇,得以生还的人。在他17页纸的回忆录里,他写道:
在第一艘救生艇下水后,我对甲板上一名姓斯特劳的女人说道:“ 你能随我一起到那只救生艇上去吗?”没想到这名女人摇了摇头, 回答道:“不,我想还是呆在船上好。”她的丈夫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上救生艇呢?”这名女人竟笑着回答:“ 不,我还是陪着你。”我离开了他们,此后,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这对夫妇……
在制作非常成功的电影《泰坦尼克号》里面,那幕镜头始终出现在我们的脑海里,一对老夫妻躺在床上,紧紧拥抱,静静等待海水把他们淹没。但这不是虚构,有真实原型。
原型中,老人为斯特劳斯(1845年2月6日-1912年4月15日),世界第二巨富,美国“梅西百货公司”创始人。老妇为斯特劳斯的太太。斯特劳斯无论怎么劝说,他的太太始终拒绝登上八号救生艇,她说:“We have been living together for many years, and where you go, I go. We started together and if need be, we’ll finish together.(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同生共死。” 老夫妻俩蹒跚而从容地走到甲板藤椅上坐下,等待着他们俩的共同时候。Where you go, I go!
斯特劳斯夫妇我想起里杰克对露丝说的“you jump, I jump”,这句话令多少人流泪感动,但这毕竟是文学创作。而在真实情境中斯特劳斯夫人对丈夫所说的“where you go, I go”这句话,却更具穿透力,从历史的黑夜中破空而出,熠熠闪光,绚丽无比。
莱特勒写道,“ 我根本找不到几个愿意撇下亲人而独自踏上救生艇的女人或孩子!”
当所有的救生艇都走了以后,泰坦尼克号上一片宁静, 大家似乎不再惊慌,静静地站在甲板上。泰坦尼克号越来越倾斜。
船沉没的最后一刻,让莱特勒心底震撼、永生难忘的不是人类临近死亡时的恐惧,而是“在那最后一刻,许多人彼此在呼喊∶‘我爱你,我爱你!’ ,在生死离别的最后一刻,人们彼此呼喊的是:‘我爱你!我爱你!’ ”
在那北大西洋冰冷彻骨的海面上,那一声声呼唤,温暖了多少即将离去的灵魂,照亮了人类最后一程的路!那条路没有人可以幸免,但重要的是那声深切的呼唤: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了吗?!在我们进入另一个世界前,我要让你听到!你听到了吗?!
死亡就在眼前,触手可碰,滴答可闻,然而即使如此,我要用尽力气,跟你说,我爱你!连死神也无法阻挡我爱的大声呼喊,我的柔声倾诉。
泰坦尼克号沉没,一个巨大的悲剧,人类无力躲避,却最后用爱来做了它温暖的背景。哪怕死,也要深爱和相恋,手牵手地去死。这才更像人类啊。
太多的悲痛与沧桑,如何跨过?还好,还有爱。所以绝望之后,生命还可延续。
我想起了电影《真爱至上》中片头一段独白:“每当我为时局倍感忧心时,就会想到希斯罗机场的入境大厅。世人认为世界充满仇恨和贪婪,但我却不苟同。在我看来,爱似乎无处不在。……当飞机撞上世贸大楼时,乘客所打出的电话都不是仇恨或报复,而是爱的讯息。”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奈与绝望,之所以人们依旧坚持,依然热爱,依然保有希望,就是因为还有爱。有了它,人世间的所有悲哀与苦难都不足以把人打败。
2017年,美国西部时间10月1日晚22:08分,在美国西部赌城拉斯维加斯曼德拉海湾酒店旁的露天音乐会上发生严重枪击事件。枪击至少造成59人遇难,527人受伤。
一夜之间,多少生离死别!
枪案发生后,幸存的人们抱头痛哭。他们抱着亲人,抱着好友,拼命地说:“我爱你,我爱你...”
没有什么比这种场合更能激起人们对爱的渴望与付出。生命转瞬即逝,唯一让人们念念不忘的、无法放手的就是爱。越是残忍,越是惨烈,越是要爱……人类其实很脆弱,让脆弱的人能一路继续的,也只有爱了。
生命的诞生是因为有了爱,爱造就人们,然后又让生命有足够的支撑来延长,让人们在悲痛中,继续向前。
我时常在想,人们忙忙碌碌为了什么?钱永远挣不完,活永远干不完,烦心事永远缠着人们,但人们为何还能一直怀有对明天的希望?
——为了有更富足的生活?对的。为了有更美好的未来?也对的。但归根到底,是因为人们想要跟他们相爱的人一起过上那美好的明天,度过那美好的时光。这里的重点在于,和所爱的人一块儿美好。这是生命全部的意义。所以,where you go, I go。有人生死不顾,只为牵上爱人的手,要么一起留在世间,要么一块奔赴另一个世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汤显祖说的是爱情。可其实让人生死不顾,同生共死的又何止是爱情。只要有爱,有了这种依恋,人们在眼前的滔天海水中亦可以平静拥抱,相吻而眠;人们在巨大的恐惧与悲痛袭来后,依然可以在颤抖中拥抱支撑,用爱的力量在废墟中继续前行。
爱无处不在。爱在日常,常常让我们柔软;而在生死之际,却往往令我们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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